然而闵赢沒有回避這份視線,反而迎了上去,似笑非笑的道:“所以你是在懷疑我,是我将他藏了起來?我當初可是恨不得殺了他。”
是,闵赢說的對,他當初可是要殺了梼杌的,若是找到了梼杌,他何必費勁又把他藏了起來,還不直接一刀兩斷了?
隻是,風菱總覺着這種理性的判斷在此時并不适用,她能隐隐感覺到闵赢變了,變得她不認識了,最初她還隻是以爲他是因爲成了天子,所以有一種與世隔絕的疏離感,可是真的隻是這樣麽?
風菱望着闵赢,揣測不透地回答到:“是,我在懷疑你。曾經我說過,你我很像,可今日看到你之後,我覺着我倆并不是這麽像了。”
“那若如我真的騙了你,你會殺我麽?”
會殺麽?風菱想起她才見到闵赢時,就生出的殺意,但是她下不了手,是因爲他是帝俊的宏願,她不想斬斷,而這麽多年過後,她已經沒了那份強烈的殺意。
她搖了搖頭:“不會,我改變不了過去,殺了你,以後的種種都會消失,但是,我能改變日後,如若哪一天你變成了危害蒼生的孽根,我會将你連根拔起。”
“那好,一言爲定。”
“所以,你到底還是不肯告訴我,梼杌的真相。”話到此處,風菱明白了,梼杌一定是與闵赢有關,隻是闵赢不願告訴她,不想她去參合一場似乎見不得光的交易。
闵赢不置可否,轉而望向九州的地圖,轉了話題,淡淡道:“除此以外,還有什麽,你需要我去做的,說出來,我盡可能滿足你,就當作餞别之禮吧。”
風菱沒有再問,既然如此,她就做好現在可以做的事吧。
她想了想,想起了闵赢對妖族的厭惡,自蠻荒大澤的事後,闵赢見妖族便屠殺,哪怕才出生的妖民他也不肯放過,就連她剛進城時,便見到城牆上還挂在五個妖民的屍首,所以想必今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兩方的仇恨隔開。
念及此處,風菱說到:“雖然我希望你不要再屠殺妖族,但是我覺着你不可能答應我,所以我想保全他們的辦法就是,望你能将還留在九州的妖民驅逐出境,在九州與北面邊上修築長城,立下從此北面妖族與南面人族不相往來,互不侵犯的條例。”
“就算修築長城,北方妖族身上攜帶的魔氣也會繞過長城飄進九州,不殺光,不能太平。”
“這你放心,我走之前,會在北面和南面的最中央開辟一片淨化湖,淨化這土地上的污濁之氣,無論北面還是南面,隻要有此湖在,皆不會被魔煞腐蝕,至于妖民們血液中的魔煞也會被抑制。”
看着風菱肯定的表情,闵赢點頭答應了:“好,如若真能照你所說,朕會以雲中郡外爲界,修築長城,九州軍決不再踏入北面一步。”
就這樣,一千五百年後綿延千裏直到日月山麓的長城,從這一日起便開始修築了。
而話到此處,風菱沒有再說什麽,與闵赢告了别,便推開門往外面走去,臨走前,闵赢又再一次提醒到風菱:“記住你答應過的,待我有一日變成了爲禍蒼生的孽根,你一定親手殺了我。”
“嗯,我會回來親手殺了你的。”風菱停住了腳步,這一句讓她突然意識到了一千五百年後,東琰仙君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忘了的諾言,終于明白了,他興許此時早已選擇了那條路,而一直等着她來殺了她。
她的承諾,就是殺了他。
這時,闵赢站在殿外的台階上,看着越走越遠的風菱,笑了:“那是什麽時候?”
“一千五百年後,我一定回來。”
***
五日後,風菱借助三件法器,柔和成了一柄斧子劈開了靈湖之上的混沌,從此之後,靈湖誕生,那綿延不斷的靈氣一瞬間滋養了萬物,淨化着這遺棄大陸之上的污濁。
也正因爲有了靈湖,後一千五百年來,鲲鵬沒有得以将這塊大陸吞噬,讓這塊大陸變成了唯一一個棘手的地方。
一夜之間,靈湖之上混沌消失,天地颠倒,風菱借此時機,畫大陣,帶着紅檸從靈湖上空的陣眼處消失了,而三件法器留了下來,變成了三束光,各自往三十三天外飛了去。
果然,如白澤所說,它們自然會回到各自主人的手中。
隻是,令人沒想到的是,太極圖和盤古幡都飛了出去,一眨眼就上了九霄,可是混沌鍾不知爲何飛到一半,突然轉了個彎,又飛回了遺棄大陸,直直往九州京城方向飛去。
飛了不過片刻,那混沌鍾飛進了宮門,一瞬間落到了一人手中,此人一襲暗紅的長袍,長袍的袍角上用暗線繡着金色的三足金烏,就好像是太陽之中孕育而生的神鳥。
對于他出現在此地,闵赢是有些不解的,當然更多的是難堪。
與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見面本就是一場比較尴尬的場景,更何況自己還隻是他的附庸,那就更難堪了。
闵赢望着此人,将混沌鍾收進了掌心,那金燦燦的小鍾宛如代表着這人的身份一樣高貴,在時刻提醒着,在此人的面前,任憑你是一方諸侯,還是一代帝王,都不過如此。
他不由得向此人問到:“不知尊上來凡間做什麽?”
此時殿内,還站着幾名内官,将軍,甚至大臣,而帝俊卻視若無睹地走進來,全然瞧不見此時這位人間的天子還在上朝,也不知是太過傲然,還是壓根神識就沒關注過四周。
帝俊突然的闖入,讓這個大殿頓時陷入了緊張與茫然,隻見到無數的侍衛拿着兵器湧了進來,而闵赢身邊的十二名修士也飛了出來,各持法器對準了這位不請自來的闖入者。
因爲這麽一個人,雖然與他們的天子長得很像,但任憑誰都看得出來,此人不是凡人,是個有來頭的神、仙、魔、妖的某一種。
闵赢見狀,擺了擺手,這場景多麽似曾相識,當初雷澤玥不也這樣我行我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麽?隻是雷澤玥還好一些,會讓人知會一聲,而他的這位本尊卻是連招呼也懶得打。
果然他們倆才是一對的,而自己是多餘的。
帝俊并沒有在意周圍有多少人圍着他,甚至說看也沒看他們一眼,因爲他們之中沒有他要找的人,隻是望着闵赢,言簡意赅問到:“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