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她是瘋了,她此時看着他,總是想着她就是要替他分憂,至于旁的多餘念頭,她一概沒有,他那俊朗的眉眼映入了風菱的心裏,刺得她肺腑不斷的灼疼。
她不知道她是怎麽了,喉嚨口火辣辣的,而心底的念頭正在無限擴大。
她突然站起身來,挪到帝俊的跟前,拉着帝俊的手,往冰涼的地上坐下,那清涼的玉石腳榻讓她舒服了許多,她不假思索地将帝俊的另一隻手也握在了掌心中,合掌捧着,盯着他又一字一句地補充道:
“明槍暗箭都讓我來替你擋,你隻需要在幕後運籌帷幄就好。”
風菱說的何其認真,雙眼中的盈盈波光,宛如浩瀚夜色中流光溢彩的燈火。
帝俊望得愣了,風菱感覺到他突然的停滞,手指有從她掌中抽出來的迹象,然而最終他放棄了,至于原因,風菱此時也想不明白,不想去想,她隻聽到他用他那溫淳的嗓音,在她頭頂上方說到:“小猜,你喝多了。”
風菱搖了搖頭,終于松開了帝俊的手,卻将腦袋枕在了他坐在榻上的雙腿上。
那近乎是真誠又直白的話傳進了帝俊的耳朵:“我沒喝多,我隻是想幫你,我一直在想着,我要不斷的成長,不斷的變強,直到有朝一日能夠幫你,讓你不要再有事瞞着我,而現在我變強了,你就讓我幫你一回,好不好?就把你的心交給我,好不好?”
這一瞬,若是風菱擡頭的話,她便可以看到,帝俊的瞳孔猛然一縮,數十萬年來,他擁有過整個天下,可是他都是孑然的,沒有人…沒有人能讓他将心交出來,然而這麽一個小丫頭片子,居然敢讓他給心。
這是所謂的不知者無畏麽?不,她是個聰明的丫頭,可是她卻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然而,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不覺得這愚蠢的事讨厭。
帝俊擡起了手,那隻白皙修長的手掌還沾着風菱手心傳來的熱度,他将手掌撫向了風菱的頭頂,隻是手最終還是停住了,停了良久,複而收了回去,低頭看向這黑黝黝的腦袋,口吻不自覺地柔和着:“可是,你要怎麽做,妖族才會聽你号令?”
風菱聽着帝俊的問題,覺着這個問題壓根不礙事,也不知道他爲什麽會問這麽可有可無的問題,所以毫不猶豫地說到:“我有招妖幡,雖然被我弄丢了,不過我會找回來的,反正我是羲和的轉世嘛。”
對啊,她是羲和的後果,要創建妖教的事,她做起來再順手不過了。
隻是風菱這會兒大約是太直白過頭了,都忘了她是羲和這一點帝俊壓根不曉得,也從未從這上面考慮過,所以隻會當她說的是一句糊塗話。
果然,帝俊帶着看待小孩一般的笑意問到:“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風菱聞之,擡起頭來,眨了眨眼睛,這會兒腦袋又開始模糊了,沒大理解帝俊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我是羲和的轉世啊,你難道沒發現我很像羲和麽?”
當風菱擡起頭來之後,帝俊這才認真打量着風菱的眉眼,雖然才見到她時,就覺着她有幾分眼熟,但是到底沒有與誰做對比,他隻覺着她長得水靈清秀,這十來年看着風菱,記住的也是她的容顔,卻從沒有想過她到底像誰。
這會兒,突然想起來了,羲和的模樣,她的眉眼間的确有幾分羲和的影子,可是這有什麽關系?帝俊點了點頭,辨識道:“這麽說…好像是有點。”
然而帝俊的這認真辨識的态度,落在風菱眼裏卻生出了一種他不大樂意承認她和羲和像的想法,于是嘟了嘟嘴,坦然道:“我曉得,羲和在你心裏是不可替代的,你喜歡她,所以覺着我怎麽也不能和她相提并論,我雖然生氣,但是我這人心寬嘛,氣氣就好了。”
這樣的坦然不禁把帝俊逗樂了,她似乎誤會了什麽,可是誤會後還能如此泰然處之,還真是絕無僅有的妙人兒,心寬…好像的确是…
帝俊輕輕一笑,沒有過多解釋,隻是像逗寵物一般,反問道:“誰與你提的羲和?誰又與你說的,我對她是你所謂的‘喜歡’的想法?”
風菱對于帝俊這樣的反問很不滿意,在她看來,帝俊隻是不願承認他喜歡羲和,所以挺起了背脊,伸手一攤,比出了一個“大”字,往半空中一畫,理直氣壯道:“全天下的人都曉得啊。”
這全天下的人到底眼得多瞎?帝俊不經意地蹙了蹙眉,說的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覺得他喜歡羲和,隻有他自己不覺得,當他是榆木腦袋,不開竅麽?連自己喜歡誰都不曉得?
而且,說白了,他壓根就不可能喜歡羲和。因而,言語不容置喙道:“我不可能心儀于她。”
“爲何?”帝俊說的是“不可能”,這樣的回答讓風菱越發無法理解了,他若不喜歡羲和,他可以說“不心儀”抑或說“不能心儀”,可他說的偏偏是“不可能”,就很奇怪了。
不可能是幾個意思?
但帝俊沒有回答,他隻是仍舊強調了一遍:“就是不可能。”
風菱聞之,咂了咂嘴,反正她心寬,她也懶得計較,又繼續趴在了帝俊腿上,喃喃繼續着妖教教主的話題:“哦,好吧,這事另當别論,那替你當教主的事,就這麽說定了。”
“你不怕?”
“有什麽好怕的,當教主多好啊,你看元始天尊,再看阿彌陀佛,誰不都能呼風喚雨,有數不盡的金銀财寶,别人相當還當不上呢。”
“當教主要犧牲很多,你以爲他們就是平步青雲的登上教主之位的?”
“這些我曉得,反正我都這樣了…”風菱說到這裏停了停,隐藏住了一道悲傷的眼神,對啊,再有什麽犧牲磨難,甚至是死又有什麽關系,反正她和鴻鈞發過誓了,她的劫怎麽躲也躲不掉,多一點少一點又如何,風菱不在乎,續道:“總之,你就讓我當教主好不好?”
難得遇上如此執拗的人,帝俊居然發現執拗不過她,既然如此就随她好了,反正的确如風菱所說,要成爲教主很難,但是當上教主後,還是對她有好處的,至少誰還敢欺負她?
于是,帝俊最終點頭了,淺淺道:“好。”
話音一落,風菱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兀長,帝俊低頭探了探她的鼻翼,果然這丫頭睡着了,而對于她睡着的事,帝俊一點也不意外,他又看了一眼風菱桌上擺着的酒杯,露出了發現新鮮事的表情,笑道:“原來你酒量這麽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