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風菱對于闵赢的憤怒置若罔聞時,她選擇了轉身而去,緻使轉身之後,她清晰地感覺到第一次徹骨的殺意,一抹冰涼的劍尖就抵在距離她脊梁的一寸之地。
風菱感覺到殺氣的迫近,詫異地轉過頭看着闵赢,是她錯估了闵赢此時的恨意,所以難以理解道:“你這是…因爲我不告之你妖王的下落,所以要殺我洩憤?”
說着,風菱将整個身子都轉了過來,正面迎上了闵赢的劍刃,那劍端指着的位置正和幾日前風菱要刺殺他時,對準的胸口一樣。
見狀,風菱不由哂笑了一聲:“這是風水輪流轉啊,看樣子我倆是注定有一份孽緣。”
看着風菱挂着譏諷的笑意,闵赢手指一疆,先前猩紅的眼眸也漸漸恢複了平常,隻是臉上那銀牙緊咬的輪廓還清晰可見,從他的齒縫間蹦出的話仍舊寒意刺骨:“你怎能明白,當我親手殺了最信任的将官時,那樣的切膚之痛。”
嗯,風菱剛剛聽闵赢提起過,在他帶着軍隊進入蠻荒大澤後,在遇上妖民與他們拼殺時,他都沒有這麽恨,直到他的士兵,他的将軍在屠殺中被妖民的污血感染後,變成和妖民一樣的行屍走肉時,他不得已要親手了結這些感染的士兵。
這其中包括闵赢從創建九州軍時就跟着他的将官,一個叫上官隆的家夥。
那家夥風菱在軍營的時候也有過交流,是個爽快又認真的人,然而世事無常,戰争就是這樣,當上官隆在與妖民搏鬥時,受了傷,鮮血感染了魔煞,他就變成了和妖民一樣隻知道殺戮的怪物了,而在上官隆向闵赢撲來時,闵赢隻有向此刻對風菱一樣,利劍切掉了上官隆的頭顱。
風菱此時能侵襲的看到,闵赢在向她抱怨時,手指的顫抖,他畢竟不是帝俊,他是一個血肉鑄成的凡人,是個有血有肉,沒有涼薄之情的凡人,所以會爲自己的士兵絕望。
可是,風菱卻沒有松口的打算,還是那句話:“能否體會是一說,無可奉告又是一說,各司其職,你守護你的人族,我守護我的妖族,你殺了妖王,我的妖族就會因此而死,你不會至今沒發現我是妖族吧?既然我是,我就不可能幫着你對付妖族。”
“爲了妖族的存亡,你就是非不分了?那些感染了魔煞的妖族,本就無藥可救,留着他們就是禍害,你這是婦人之仁。”
“我就婦人之仁了如何?”風菱聞之,渾身妖氣一震,将闵赢的劍彈到了地上,似乎帶着惱怒地吼道,“我就要救這天下的所有妖族又如何?我就是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又如何?他人都說救不了,我還偏要救,你能奈我何?”
這怎麽一言不合就任性…闵赢愣了半瞬,看着風菱的堅持仿佛看到了自己,不知不覺地丢下了劍,擡首望天上的豔陽投去了一瞥,嘲弄地歎息道:“原來你我皆是同一種人,不達目的不罷休,爲了自己的目的,犧牲再多的人也無所謂。”
是嗎?也許是的。她既然向天道許下了宏願,承載着這世間的業障,就必須保證她看到的妖族都活着,哪怕這個選擇是錯誤的。
風菱别過了頭,不想再看闵赢滿含恨意的神情,她知道他的念頭沒錯,他隻想護持自己的九州人族,所以殺再多妖族也在所不惜,而她縱使明白他的心情,也無法苟同。
她也跟着嘲弄地歎息了一聲,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闵赢:“是啊,都是同一種人,同病相憐,你不過因爲他的宏願而用此生護持着人族,我不過因爲她的前因而用此生守護着妖族,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風菱說到這裏,無奈地聳了聳肩:“不過興許你比我好些,你沒遇見羲和,我卻遇見了帝俊,還對他情根深種了。”話到此處,風菱拾起了闵赢掉落在地上的劍,遞到闵赢手中,補充道,“凡間的劍殺不了我,你若要在此繼續尋找妖王,請便,我先走了。”
“等等。”未等風菱轉身離開,闵赢又突然問到,“可否告知我,帝俊究竟是何人?爲何會許下護持人族的宏願?”
說起帝俊,闵赢總是在夢裏見到此人,此人就像他揮之不去的夢魇一般,存在着,制約着他的一切,而風菱所說他此生活着不過是因爲此人,那他活得的确很悲哀。
風菱停住了腳步,想了想,道:“妖皇帝俊,曾經上古時的天帝,至于他爲何會許下護持人族的宏願,我猜大約是當年他爲了一統天下煉鑄了屠巫劍,用了一百萬人族的鮮血煉造,所以爲了還人族因果,才會許下十萬年護佑人族的宏願。”
“所以我的存在就是爲他還債。”
“也許…”風菱回答時略顯得中氣不足,她有點心虛,這種話說出來本身就帶着殘忍的色彩,更何況是她猜測的,隻不過她猜測對了罷了。
屠巫劍和當初重傷她的元屠阿鼻劍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自帶殺意的至兇之劍,風菱也曾在羲和的記憶中看到過此劍,因爲當初巫族一脈有幾名祖巫不死不滅,在洪荒之上肆虐,帝俊就煉制了這屠巫劍專殺祖巫。
隻是這屠巫劍血腥太重,後來帝俊便把他丢了,最終被人皇取得,一分爲二,其中一柄便是當世有名的軒轅劍。
話到此處,想得有些遠了,待風菱的思量拉回來時,闵赢已經陷入了恍惚的神情中,想來他是一時難以接受,自己的由來不過因爲一把劍的淵源,可是即是事實,又能如何?
風菱沒有安慰他的打算,隻留下了一句:“你多保重。”便轉身往靈湖的方向飛去了,她有種預感,要消除妖民們體内的潛伏魔煞,一定能借助靈湖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