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距紅檸用藥已經過了三個時辰,小童處于半睡半醒期間,但是臉上的疤痕腐爛的潰肉都沒有半點愈合的迹象,好在城中染病的百姓都已經被妥善隔離了,沒有再次傳染的迹象。
此次傳染人數高達兩萬人,幾乎占了北诏城的兩層,可想魔道死煞傳播之快。
好在,闵赢軍隊的動作也快,很快地就将百姓隔離分散了,而至于被隔離的那一群人,他們的命運就全掌握在這小童的手中。
闵赢給了十二個時辰,若是小童沒有恢複的迹象,那麽他隻能采取極端的處理辦法,将隔離起來的人全燒死,以防止瘟疫再一次的蔓延,雖然這樣的法子殘忍,但是别無他法。
此時,帳中無人,因爲小童雖然已經試藥,但是并非就沒有傳染的可能性,所以帳中的士兵都撤了出去,徒留風菱一人,至于紅檸她先前勞累過度,這會兒便讓她休息一下去了。
風菱望着榻上的小童,這小孩撇開臉上的潰爛不看的話,其實輪廓是十分好看的,隻可惜被這魔煞污染了,看不清本來面貌,說來,她随便将小童撿來,都還不知道這小子叫什麽名字呢,可惜了…
想到這裏,風菱傳出了一絲歎息聲,傳進了迷糊的小童耳中,他複而轉醒道:“玥娘娘,您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在猜你叫什麽名字。”
小童聞之,坐了起來,因爲身上無力,風菱不知不覺地伸出手虛扶了一把,那手心中的冰涼穿透小童粗麻的衣袖,倒讓他此時燥熱的身子舒爽了幾分,張開裂唇道:“回玥娘娘,小的沒有名字,自小便是孤兒,被夫子收留後,取了個‘阿奕’的乳名兒。”
其實風菱隻是随口一問,至于她在想什麽她也不曉得,若說是在同情這孩子,但她自認自己割舍了兩念之後,不大可能會有同情這般善念存在。
可是她到底在想什麽呢?爲何會見着這孩子的皮膚還心存不忍。
正值風菱發呆之際,那小童突然伸出手揉了揉風菱緊蹙的眉心,道:“玥娘娘是否不開心,是因爲小的的病麽?其實玥娘娘不必爲小的憂心,小的能遇上玥娘娘和紅姐姐救治,已經是萬幸了,豈有哀怨之禮。若能治好,那是小的的福氣,若治不好,那是小的的命。”
這麽小就如此懂事,若是此次大難不死,想必日後定當有所出息才對。
風菱仔細搜索了一下關于九州的曆史,并沒見到此等人物的名字,難不成她估計錯了,又或者這孩子最終沒有治好…
風菱一愣,搖了搖頭,這孩子都如此坦然,她爲何要耿耿于懷,于是硬扯出了笑臉,問到:“那你與本宮說說,你若是病好了,想做什麽。”
“讀書。”
哈,真是簡單的願望。風菱又笑道:“那讀書來做甚?”
“保疆安民,治下四方。”
唔…這才對嘛。普通人活着不爲長生不老,那至少得建功立業。
風菱未有反駁,在手指上取了一點鮮血,将自己神海中所學典籍盡數彙入了那滴紅色的血液之中,突然間融入了阿奕的泥丸宮内:“那此刻到明日亥時,本宮便親自教你,将所學所悟皆授予你如何?”
話音一落,阿奕感覺到了一股純清的氣流湧入神海,所見所聞皆是這世間典籍所記載的大道之理,當然也不少有道法修煉的,但是關于修煉的幾乎渾沌一片,看不真切。
隻聞風菱道:“你即是想做普通人建功立業,本宮便不授予你修煉仙法之道,讓你得凡人般可享生老病死,所授之法皆是爲官爲民之策,能上輔佐君王,下安邦百姓。”
說完,風菱收回了手指,那滴鮮血已不在她掌心之中,待阿奕謝過風菱,要稱風菱爲師之時,風菱卻拒絕了,她不知爲何大約是自己來到一千五百年前算不出命格,但凡所遇之人,風菱都無法推演,所以不知阿奕與她有牽連究竟是好是壞。
于是道:“你不可稱本宮爲師,本宮亦不會認你爲弟子,日後你飛黃騰達也好,淪爲牛鬼蛇神也罷,皆與本宮沒有任何幹系,你可明白。當然你我既有緣法,日後你若子孫有難,本宮在時定會互其周全,定不會讓你血脈無承。”
“學生明白。”
話畢,風菱傳授了阿奕如何從神念中觀看書籍的法子,令他翻開了一本書籍,道:“好,此時本宮便與你說一說何爲君者…”
随着風菱的解讀聲,周遭的風聲停止了,靜谧的帳中隻傳來時不時的疑問和應答,就好像屏蔽了所有的喧嚣,不知何時帳外伫立起了一個身影,帶着打量的目光觀賞着帳中的情景。
這時,紅檸大約休息了三個時辰,回到帳外見到那個身影,好奇的問到:“将軍怎的站在帳外,讓我進去吧,我去看看那孩子病況如何了。”
紅檸的聲音不大,并未吵到帳中授業解惑之人,然而闵赢還是不嫌煩地将手指放在了唇邊,做了一個靜音的手勢,道:“噓。藥效已經起作用了。”
說着,闵赢微微拉開了一點簾帳,露出了一點帳中的光影,隻見不知何時阿奕臉上的潰爛痕迹已經消散了許多。
紅檸見狀心中不勝歡喜,立即道:“如此太好了,那我便尋了尋道真人,讓他開始給百姓用藥了。”
闵赢點了個頭,便無多話,直到翌日亥時,風菱從帳中走出,他仍舊在那,表情并未有半點疲憊,還打趣道:“隻道是你隻懂煉丹修仙,沒想到卻是飽讀詩書,能談古論今,那一番夜不閉戶的言論,當真妙不可言。”
“哦?你竟在外面聽着。”風菱大約講得盡興,并未注意帳外有人,甚至連阿奕的皮膚慢慢愈合,她也是出來之前才有發現,看樣子阿奕的身體并無大礙了,如此看來,若阿奕能跟随在某人身邊,不再經曆戰亂,阿奕想有一番作爲的心願亦能達成了。
風菱想到這裏,不由向闵赢要了個恩賞道:“我雖先前有刺殺你的前車,但也算将紅檸帶來幫你救治了北诏城,功大于過,你能否答應我一個請求。”
請求…這個詞能從風菱口中說來不容易,闵赢便沒有拒絕的道理,應道:“你說。”
“讓那孩子從今往後跟着你如何,他有天賦,日後待你統一了九州,他定當能在你建國之後成爲你開國奠基的棟梁之才。”
“也好,本王也挺欣賞他的,隻是他出身布衣,要入仕高堂還需一個身份…”闵赢想了想,突然笑道,“不如本王收其爲義子,賜氏如何?”
“如此便再好不過了。”
“隻是既是義子,不能與本王同宗,不如就…”闵赢說着,停了停,望着風菱,一字一句道,“不如就賜爲‘雷澤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