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準備冒充小輩弟子進入練兵場,此一去也要三五天見不着面,雖說她倒不會離了太一就活不下去,但難得與太一相處多謝你時日,就這麽不辭而别的話,傷人傷己。
再者說了,這兩天她總與太一鬧脾氣,這樣下去,在這世事無常的亂世中,虛度良宵對誰都是一種浪費。
于是,叩着太一的房門,風菱暗暗想着,她心中關于羲和的梗,到此爲止,總不能讓一個死人導緻她倆的情誼覆水東流。
可誰知,門敲了半響,卻未見人來應一聲,好在,風菱也不是非要講個禮儀規矩的人,随手就推開了房門,卻瞧見房内空蕩,連帳内的被褥都疊得整整齊齊,至于被褥上有一封信。
見信之後,風菱有一種很清晰的預感,太一這家夥鐵定是不告而别了!
而果然,打開信後,信中話語不多,大約就是說的他有急事先走了,晚些時日回來之類雲雲。
還和從前一模一樣!
風菱捏着信,恨不得将信當作太一把他給捏成粉碎,還說什麽他不是帝俊?這樣的舉動不和十多年前帝俊把她丢下,讓她一個人去參加道門大會時如出一轍?
不過,此次的信中還有一事交代,太一有提到同信一塊放着的一條紅色綢帶,而那綢帶便是太一頭頂上怎麽也不會取下來的發帶。
風菱捧起發帶仔細端詳了片刻,這才猛然發覺,原來這發帶不就是當年她嫁給太一時綁在頭發上的東西,這家夥一方面不肯承認,一方面卻把自己的發帶随身攜帶着,真是掩耳盜鈴。
風菱收起了這條發帶,心中的怒火并沒有因此消減半分,還因此想起當年的種種,她之所以要跳那晨曦門,雖說是帝俊逼的,可是也是她自己的選擇,她無法面對他,因爲她在那一刻發現,她再也無法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了。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相處關系,他說的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說的每個字她都做不到相信,那如何相處下去?這就是,原本世上她最信任之人莫過于帝俊,然而帝俊偏偏又成了她最無法讀懂的人,如何信之任之,太可悲了。
然而,雖然現在帝俊換了個身份出現在她面前,她倆排去鬧脾氣的時間,看似相處得如此融洽,沒有隔閡,甚至說默契,但默契的根本是建立在帝俊披着太一的面具,所以她倆可以心照不宣地将過去的種種掩蓋,而如若太一恢複到帝俊的身份,那過去的哽咽就必然要面對。
風菱其實大約曉得太一爲何一直不肯承認他是帝俊的原因,并非是擔心她風菱知道的多了有危險,而是太一要承認他是帝俊後,便不知該如何面對她了,她們之前橫亘着的是過去的欺騙,又或者是他心裏還有一份愧疚。
想來,帝俊是何其大能,縱使修爲再被削弱,也不會看不出一年多時間以前雷澤家的那場劫難,他卻沒有及時援救,反而帶着僧伽羅國的兵把地盤的給奪走了。
所以難道他隻是趕不上救雷澤言麽?不是,他隻是單純的沒救罷了。
雷澤言的死是世間局勢的重要一步,是天命使然,是雷澤言的命,命歸如此,所以帝俊沒救,甚至沒打算救,這便是他的愧疚。
他是天下的君王,能力也爲天下人負責,所以不能因爲一個風菱而亂了蒼生。
這樣的情緒,風菱心底清楚,所以她在知道太一是帝俊後,從未在太一面前提過雷澤言三個字,更不可能去責問他爲什麽不救雷澤言。
可是這些橫亘在兩人之間的問題,選擇視而不見就真的可以過去麽?
不能,風菱知道一日不敞開心扉,一日兩人就不能坦然相見,所以她迫切地逼太一承認他的身份,隻有他承認了,話才能說開,可惜這一回又失敗了。
風菱看了看袖中的紅綢,這東西據太一說,如若有事找他,憑借此物,便可尋着氣息指引她找到他,不過信中強調必要之時,故而風菱也沒有再多在意,隻收撿起來,便是無話了。
***
翌日,風菱來到靈芝山主峰借由散修的名義,隐藏了真實實力報了個名參加比武,她想要進入練兵場就必須通過選拔,而選拔之人都是挑中比武時勝出的弟子,所以風菱難得地活動了一下筋骨,酣暢淋漓地與一輪小輩弟子打了一場。
當然這一場并沒有多少看點,風菱有意壓制真元,隻勝了個幹脆,沒有勝得十分驚豔,所以無人太過注意到她,單單安排了她進入了練兵場。
通過選拔之後,風菱順利地來到了練兵場的大門内,推開大門,門内的景象并沒有風菱猜測中的神秘兮兮,是很普通的練兵場,場地呈圓形,四周上有觀看練兵的高台,台下便用來練兵。
此時,早一日進入練兵場的弟子們在場中一對一地練習着,看起來十分平常。
而就在風菱一面觀看着内部情況,一面琢磨着有沒有什麽貓膩時,便聽門旁的記名處修士喊道:“那邊新來的,來這裏寫下自己的名字。”
嗯?風菱聞聲看去,修士正在喚她,她也沒加多想,走到記名的案桌前,提起了筆準備登記名字。然,突然風菱愣了愣,不對啊!
先前比武之時已經登記過了名字,怎的這會兒還要自己寫個名字?他華陽派難道内部管理如此散漫,先前沒有記錄麽?
正想到此處,風菱拿起了筆和桌上簽名的竹簡,認真翻看了起來。
她既然要來查探情況,那麽細枝末節便不能輕易放過。
可是剛剛進入練兵場的人還挺多,确沒有時間予她細細琢磨,未等風菱翻上一卷時,便聽到了眼前修士的催促:“唉!唉!快點,别人還在等着簽呢。”
見修士的不耐煩,風菱也不想惹事,先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大筆一揮,娟秀的字迹浮現出了“風菱”的字樣,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風菱耳畔響了起來,觀着她寫下的名字,帶着難以捉摸的語調道:“哦,原來你還有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