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此次前來參會的人數衆多,也不是人人都能居住在靈芝山上,道行低潛的多數修士仍住在山下客棧。
風菱雖然暗藏身份,不過堂堂禦妖宗宗主,有座下弟子安排,也不至于連上山居住的資格也沒有,故而在提前幾日的安排下,塞了幾钿銀子給安排入住的華陽派弟子,留了一間别院給風菱以及風菱所帶的吳小俊、太一,乃至婢女碧青居住。
山上繁星閃爍,風菱浴着清風,磕着瓜子,日子難得過得幾分惬意,這次道門大會之事她都交予了青玉辦理,一來磨練一下青玉的統籌能力,二來她覺得這幾日也無甚大事,用不着她插手,便就随意了些,因而也不知此事靈芝山主峰的正廳中正發生着什麽。
不大不小的别院中,有一塊石桌,桌旁隻有風菱與太一兩人,至于吳小俊不知又去哪裏品酒品美人了。
不過雖說風菱有一下沒一下地磕着葵花籽,但是心思卻似乎并沒有表面上這般惬意,略顯得有幾分心不在焉,而至于她心不在焉的原因全在于昨日聽聞的關于九州内召集的二十萬大軍的事。
此時九州内部發生的矛盾,風菱不是不曉得,就算沒人彙報,她大約也能猜到幾分,她那堂妹可不是省油的燈,如今聖寵日盛,雷澤卿那丫頭鐵定做起了妖妃的角色,蠱惑聖心。
最近一月,雖各家領土甚至道門都在張羅着準備道門大會的事,九州朝政空虛,可雷澤卿必然沒有閑着,有風菱支配給她使用的外官,甚至護衛,雷澤卿鐵定在朝中後宮到處剿滅異己,凡得罪過雷澤卿的人,可想這一個月來恐怕死的死,逃的逃了。
這些事情,風菱偶爾也聽自己安排在朝中的暗樁有的沒的彙報過,風菱卻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闵殇那小子似乎也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仿佛一點也不覺得雷澤卿在霍亂朝綱,因爲闵殇知道就算沒有雷澤卿這一鬧,九州國的大勢也已去,氣運已失。
那麽既然闵殇都沒有阻止,她風菱這位既得利益者又何必多此一舉。
風菱覺着闵殇是在賭,孤注一擲地賭,所以至于朝綱已經崩潰,他也不願伸手一救,他想賭的就是道門大會的翻盤局。
他寄希望在許文昌的清君側上,所以任憑許王後盜走了虎符,領出了二十萬兵馬圍剿靈芝山,這樣的話,他忌憚的華陽派也好,許文昌的叛軍也罷,甚至天下的所有可能阻礙他的道門修士都會葬生于此,所有人都死了,他的王朝也就沒了威脅。
這就是闵殇所想的翻盤策略,既然一件東西壞了,就讓它徹底壞掉。所有人都死了,他就赢了。
說實在的,闵殇這一将錯就錯的狠招,就連風菱這樣自問陰狠之人都想不到,畢竟殺戮太重是會招報應的,就連神仙也免不了因果,而闵殇此局就是塗炭生靈,要真讓他成功了,他那王朝得用多少屍骨來填埋。
不過他似乎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了,九州王朝的氣運到了頭,難道還指望他成爲一代仁君将奄奄一息的氣運一點一點的補回來嗎?不,補不回來了,周圍都是虎視眈眈的諸侯,沒有人給他機會彌補,他隻能将錯就錯。
風菱不由得想起了三千多年前的商纣王,當年天災不斷,周圍諸侯國蠢蠢欲動,雖然史書評價他是得罪了女娲娘娘,惹來了滅絕之路,但是其中密辛又當真是如史書所說嗎?
也許他喝闵殇一樣,已經無路可走了,暴動的人民隻能以暴制暴的鎮壓,可鎮壓之中又有諸侯國對他宣戰,惡性循環,隻能不斷的殺,而殺到最後連他自己也死了。
至于妲己,興許隻是恰逢其時,商纣王縱容妲己,何嘗不像闵殇縱容雷澤卿呢。
隻不過雷澤卿的野心似乎更重,她不僅要闵殇的江山覆滅,還想要雷澤的權利,否則怎會對二十萬大軍準備圍攻靈芝山的事,一點招呼都沒有向風菱吱一聲,她是想借此讓風菱也死在山上啊。
雷澤卿這個丫頭,真是太不了解她家姐的能力了,她家姐能從北國的後方帶着三千人闖出來,又怎麽會被她算計呢?她以爲借由自己是雷澤家名正言順的直系後裔就能擺弄雷澤家家臣,卻不知雷澤家的上等家臣都是和風菱出生入死走出來的。
再者退一萬步說,就算她家姐傻得被她愚弄,正被人給挖坑圍剿了,這些人又真的傷得了風菱嗎?神仙與凡人之間,相差的可是十萬八千裏。
想到這裏,風菱歎了口氣,雖然雷澤卿算計她,她卻一點也沒有對雷澤卿起任何殺意,畢竟這小丫頭在她眼裏就不過是在玩過家家的遊戲。
時間真是磨人蒼老的東西,想是放做十年前,她風菱的那些小動作何嘗不是過家家的遊戲。
聽到風菱的歎息聲,翻着竹簡看書的太一很是閑情逸緻地問到:“怎的,突然傷春悲秋起來了?”
風菱打斷了念頭,抛下了手中的瓜子渣,拍了拍手,仰望着天際,道:“是啊,在想若是十年前遇上如今這些事,我不曉得得死多少回。”
太一聞之,放下了竹簡,那燦如太陽升朝霞的眸子格外透亮,清俊的臉龐勾着上玄月的微笑,随着他修爲的增進,他越發像帝俊了。
一瞬之後,他就用他那不大像帝俊的聲音不痛不癢地取笑了一番:“就你這本事,現如今想死都難,搞不明白你自擾的點在哪。”
說的對,可是作爲神仙,不止隻關心死與不死吧,凡人尚且有時候迷茫與活着的意義,那神仙不大容易死後,是否該考慮點别的追求了,也總有煩心自擾的事。
聽太一說的如此輕松,風菱不免撅起了嘴,不服氣道:“我自擾自然有我自擾的道理,你當還同十年前一樣,我就是個成日裏隻想着如何活下去的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