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照翠兒闆着指頭算了算來看,風菱應當年不過三十餘歲,哪裏就老了?
不知風菱說的是心老的話頭,翠兒單純的安慰道:“家主若是老了,那裏面堂中坐着的族長們豈不更老。”
風菱聞之,往堂屋外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點了個頭,難得恢複了幾分從前活力般的笑顔道:“的确,他們才老。”說着,風菱又想了想補充道,“過些日子道門大會上的那些個頑固的長老們,也老。”
聽風菱提起道門大會,翠兒倒是想起了這些日子一直跟在風菱身旁聽到的一些謀劃,而既然風菱把她當個說話的人,不防備她,讓她想問就問,她也就大着膽子向風菱問起來:“家主,您有幾層把握,天子會同意桐和召開道門大會的建議。”
說話間,院中漸漸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頓時落了下來,風菱擡起頭來伸手一接,接過了一片晶瑩,化入了掌心中,眸色卻比雪花還晶瑩,道:“他必然會同意,因爲他想對付我。如今對闵殇而言,最大的恐懼不是桐和或者他身邊的任何一個勢力,而是雷澤家。”
話音一落,翠兒緊了緊身上披着的毛裘披風,幾天前她還在未取暖頭疼,如今卻有了禦寒的衣裳,而且若風菱高興,捏個法陣,将宅子烘得猶如夏季也未嘗不可。而至于她先前冷的原因,自然就是闵殇對于雷澤家的憎惡。
雷澤家已經成爲了闵殇的噩夢,不管是出自于忌憚,還是他殺了雷澤言後的愧疚,他都不能不在意雷澤家的事,所以哪怕是一點有關于雷澤家的風吹草動,闵殇都會提心吊膽,那自然現如今最讓他頭疼,也最想除去的就是掌握着雷澤政權的風菱。
這一點翠兒明白了,正因爲召開道門大會是爲了對付風菱,闵殇就一定會同意。
另外,風菱給桐和出的主意是——
讓桐和與闵殇說,召開道門大會對外宣稱是對付北國的異族,如今魔族當道,天下危矣,實在不是内鬥的時候,如此一來,這樣的号召力相比說對付雷澤玥要強得多。
而待到道門大會召開後,再将雷澤玥的邪惡事迹搬出來,造謠說雷澤玥早就投靠了北面魔族,所以才會這麽喪心病狂,呼籲名門正派先斬殺雷澤玥,除去闵殇的心病。
這麽說闵殇自然已經心動了,再加上風菱還讓桐和道出,他也有殺雷澤玥的心,畢竟他當初也爲雷澤家滅亡做了幫兇,雷澤玥不會容他。
隻要桐和與闵殇将風菱交給他的這後半句帶到,風菱敢肯定闵殇會同意,畢竟闵殇不願桐和召開道門大會的原因,是擔心桐和掌握了天下道門,反過來對付闵室,然而若兩人都有一個敵人,自然會先對付共同的敵人。
至于闵殇的擔心,并不是不存在,隻是風菱前幾日用禦妖宗宗主的名義暗中派人送了一封信給闵殇,說“禦妖宗乃當年六合派,隻是六合派與華陽派不合,被華陽派設計除去,如今華陽派禍亂朝綱,望天子給予禦妖宗一個機會,讓禦妖宗鏟除華陽派,從回道門之首。”
正因爲這封信,讓闵殇不由得聯想到了禦妖宗風宗主所提的機會,不正是道門大會!
于是他一定會同意,并指望着通過道門大會一石二鳥,先集合天下修士,再對付雷澤玥,并在利用華陽派對付完雷澤玥後,拉攏禦妖宗,鏟除桐和的華陽派。
這是他最後一次赢雷澤家的機會,也是最後一次能鏟除所有壓制他的勢力,真正掌握九州的機會,所以無論有多少危險,闵殇都會放手一博。
而且如果禦妖宗的宗主風菱不是雷澤玥的話,闵殇的放手一搏興許真能成功,可惜…當然這是後話。
綜合一切的條件,闵殇同意召開道門大會是一場必然的事實,而至于爲何風菱還要族長們明日共同同意桐和的建議,并不是怕闵殇猶豫,而是爲了對付許文昌。
許文昌是召開道門大會一事中最不可能同意的一人,他是軍閥士族的代表,與修士新貴不可能同存,自然會反對,可是當他反對,卻被朝堂上的族長們指責時,他一定會越發激進,開始自尋死路,觸碰天子的底線。
念到此處,風菱發現翠兒眼中還有隐隐的擔心,寬慰道:“怎麽,你還信不過家主?”
“不!不是!家主在一年半内統禦了九州半壁江山,這樣的氣魄能力,哪裏是奴婢不信的。奴婢隻是擔心宮裏的娘娘。”翠兒搖了搖頭,忙道,“雖然娘娘她再得恩寵,但是奴婢仍擔心天子是不是想變着法的折磨娘娘。”
對了,天子至今都把雷澤玥當作頭号大敵,又如何會讓雷澤卿安然無恙,翠兒的擔心情有可原,但風菱卻搖了搖手:“卿兒那裏不會有事的,雖說闵殇癫狂,但如今,對卿兒倒是真心的,他複寵卿兒的原因,一方面是卿兒刻意爲之,還有一方面恐怕隻有在卿兒面前他才能做一個正常人…
…畢竟,雖然卿兒是我的妹妹,但是我的身份本就成謎,闵殇也不會覺得我和卿兒有什麽關系,而和卿兒有關系的,在九州的人已經都不在了,卿兒相比後宮諸人,都幹淨,他在卿兒面前該做的孽都做了,故而相反能坦誠相見,不必像對後宮她人,需要想着又該如何對付。”
翠兒聞之,稍微放心了一些,問到:“家主的意思是,天子是累了,成日裏應付這個,應付那個,猜忌這個,猜忌那個,唯獨娘娘她在天子跟前已經暴露無疑了,不用猜了,相反與娘娘在一起他很輕松?但是他就不怕娘娘報複他嗎?而且娘娘确實留下來隻是爲了報仇。”
聽着翠兒的提問,風菱倒真有些想不明白了,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怕不怕,而且我還覺着,興許他隐隐的知道卿兒隻是想報仇,所以他才會如此坦然…
…若是真是這樣,他可比他的父王更可悲。明明曉得枕邊人想殺了他,他卻還要給真心,享受這最後的時光,那說明他已經窮途末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