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翠兒的眼中泛起了水花,重重的将頭嗑在了地上,懇切道:“家主…”說着,翠兒不知爲何像是一種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終于找到了家人一般的感覺湧上心頭,一不小心話就多了,繼續嗚咽道,“…您怎麽才來…”
風菱聽着翠兒略帶着抱怨一般的問題,面頰上的笑意沉了下來,從座上站了起來,情不自禁地伸手撐在翠兒的頭頂,神色黯了黯,喃喃道:“是我不好,委屈你們了。”
說來,這世間之事怎的說得清楚,遙想十年前,風菱一路尋家,那時的她才是個在外面飽受委屈的孩童,如今倒成了她所在的地方就是家。
原本這個家主的位置,壓根不可能交到她的手上,她也從未觊觎過,一直遊山玩水地遊戲着自己的人生,可怎想,最終她要挑起這樣的重擔。
雷澤家雖說至親,唯她以及,此時在宮中還受苦的雷澤卿,但雷澤家的家臣遍布九州,闵殇也不可能盡數屠殺,還有部分曾是雷澤家的家臣的小士族仍舊存在各地,在風菱回來後,已有不少回到了風菱身邊。
至于風菱身份的認可,因爲最初跟随雷澤軍出生入死的四位将軍,算作家臣中最有權威的,他們都認可了,餘下各家也沒有再多說的。
因而,方今看來,雷澤家這個風雨中倒塌的世家,又活了過來,這也是讓翠兒更加感動的地方,隻是感動由于,翠兒倒不明白,堂堂雷澤家的家主,雷澤政權的君王是如何,又是爲何會在富陽城中。
抱着疑問,翠兒擦了擦鼻涕,問到:“家主,您怎麽會在這裏?還在桐和家中?您可知道就是桐和與闵殇兩人設計陷害了我雷澤家。”
風菱沉了沉眉梢,将翠兒扶起到自己一旁坐下,道:“自然曉得,兄長死的時候,我就在兄長身旁…”說着,風菱不免想起隐忍了一年多來的恨意,然而她已不是沖動的人了,隻擺了擺手道,“…罷了,當前不提此事,我今日不與天蓬一起去朝見闵殇,也是怕自己動手忍不住殺了他。”
風菱的話落到九靈元聖耳中,讓他又睡醒了幾分,此時的他還是一副寵物般的獅子模樣,正抱着一個柑橘,欲飽口福。
聽到風菱如此說,跳到風菱跟前的茶座上,道:“我說你今日怎的不跟着天蓬一起面聖去,原來是這個原因。不過那有何妨,你不一直想報仇嗎?那就殺了,就我、你,還有天蓬難不成還跑不出這凡人的都城?”
說着,九靈元聖将柑橘推到風菱跟前:“我這爪子剝不開,你幫我剝。”
風菱看着圓滾滾的橘黃色肉球,似乎不已爲意,拿起來就開始剝着橘子,回應道:“我要的是他江山,不是他個人性命,現在殺了他,有何意趣?兄長替他守下的江山,他已經不配擁有了。”
對了,風菱如今離闵殇近在咫尺,今日桐和又帶着天蓬去推薦給闵殇做幫手,而桐和不知風菱身份。
起初雖然見過風菱一面,但是被風菱給當時在場看着她與二兌打鬥的九州軍們掐了個咒,将他們對自己模樣的記憶模糊了,因而在看到天蓬與風菱一起出現時,桐和還以爲又來了一個幫助九州的高手。
所以風菱若是與桐和一塊進宮,也沒有人能懷疑,倒是風菱在殿上隻要輕輕一揮手,就能取走闵殇的性命,然而風菱如今可不是想取闵殇的性命這麽簡單,否則她也不會厲兵秣馬,她要的是闵室這千年基業的崩塌,要的是江山易主,要的是天下歸一。
至于天蓬爲何會放棄娶風菱做媳婦兒的念頭,還幫着風菱隐瞞身份,帶風菱到此處的原因很簡單。
在十來天前,天蓬與風菱講到自己被吳剛害得落入山中做了豬妖後,風菱就開啓了她的胡編亂造的本事,說她與吳小俊也有仇,那她與天蓬既然是有同一個仇人,就應當琢磨着如何對付仇人。
這天蓬其實心眼不壞,他之所以如此念着與吳小俊報仇,無非就是他與吳小俊積怨太深,若如今不抱,他恐怕怎麽也脫不了業障,修不成正果,一輩子背負着怨恨,早晚要遇上大劫,落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于是風菱就憑借着她的巧嘴,給天蓬指了條“明路”,她說這世間她倒曉得一處不必爲業障買單的地方,曾她幫自己的手下蘇士通借過那地方的法術,消除了蘇士通滿身的惡果。
而天蓬聽了滿是動心,就問風菱是何處,風菱便道那便是佛門。
天蓬知道,隻要一心向佛,以佛教阿彌陀佛的教義,的确有說無論因果,都可成道,無需爲自己做過的善惡是非償還,故而天蓬也就對風菱所指的“明路”信以爲真,然天蓬也知,入了佛門便不可再開情欲,娶不了媳婦兒,也不能說脫離佛門就脫離的。
可惜風菱糊弄他,随口應了個隻要天蓬修五百年的佛道,待天蓬渡化了自己身上的因果,她就嫁與他,幫她破清規,脫離佛門,硬是連懵帶騙地忽悠着天蓬許了個五百年爲佛門弟子的宏願。
結果可想而知,一旦許了宏願,就不能違逆,違逆者将受十倍之多的因果報應,天蓬膽子又小,哪裏敢逆這宏願,也隻好不再打風菱的主意,但風菱沒有許宏願,隻是口頭約定,因而天蓬又怕得罪了風菱,來日風菱不肯嫁他了,他出不了佛門,隻得照風菱說的做了。
當然,風菱爲何允諾的是五百年,這一點其實她也沒計劃,她隻覺着待遺棄大陸之上的事完結後,她潛心修煉,怎麽招也需五百年才可能打得過天蓬,到時候她賴賬,天蓬來打她,她也對付得了。
這便是這幾日來,風菱與天蓬的情形發展,而至于爲何九靈元聖也跟他們一夥,還這副可人的模樣,這事還是從九靈元聖失控妖化後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