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三言兩語之後,建章城的百姓便對她放下了敵意,其實這也不僅得利于風菱的能說會道,實則還有一個原因…
對于百姓而言,性命最重要,反正陳國的政權本身就來得不正,再加上陳國當權者魚肉百姓,将所有的财富都集中在了上層人手中,那普通百姓自然是誰給他們好處,誰能保證他們的性命就跟随走,因而誰統治建章,并不重要。
而風菱在此之前已經與桃夭了解過了陳國國内的情況,因而她一開始就不擔心說服不了百姓們,于是在她允諾他們能安然無恙後,風菱提出了她的交換條件。
“不過,玥還有一事拜托大家。”風菱說着,指了指遠處城門的位置,誠懇道,“在那邊戰鬥的是大家的親人吧?刀劍無眼,爲了不必要的損傷,玥懇請大家幫玥勸他們停手罷降。他們不應當做政權更疊的犧牲品,應當與你們一同安享家居之樂。再打下去,傷的是你們的親人。”
話音一落,百姓們露出了驚奇的目光,難以置信地看着面色誠懇的風菱,似乎認同風菱的主張,也感念她的仁慈。
風菱這一回的确仁慈,畢竟都是她的兵,雷澤軍也好,建章兵也罷,建章待她收入囊中,那就是她的人了,那哪能看着她的人自相殘殺。
同樣,風菱的話觸動了當地百姓,這裏的兵士多都是建章城中,或者附近村鎮募兵而來的,那麽誰又希望自己的孩子戰死沙場,他們不過畏懼強權,正如此時一名年幼的男孩吱唔道:“不敢去…城守大人會發怒的…”
“城守已經死了。”風菱聞之淡淡道。
什麽?!回過神來,風菱的話音剛落地,周圍圍繞的百姓皆調轉了方向,通通往城門處跑去,一面跑着,一面喊着:“停手吧!投降吧…”
仔細聽聽,說的大意如此,而後還在末尾的句中加上了一些親昵的稱呼,譬如“牛郎”、“兒子”、“大頭”等等。
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傳進了守城的士兵耳中,三重的打壓讓他們摔落了手中的兵器,一面是根本無法抵禦的強敵,一面是沒有城守管制的束縛,還有一面是親人們誠懇勸降的眼淚。
如此一來,哪裏還有士兵願戰,全都停手跪倒在地。
就這樣,建章城一役,五萬人的雷澤軍以僅僅重傷七人,輕傷二十人的代價全勝,攻占了建章,而史書記載中奇異的是,作爲敵對方的建章城守城兵将,甚至包含城中二十萬百姓,也隻傷亡不過百人,百姓們毫發無損,這被稱之爲“戰争史上的奇迹”。
因爲戰争不是敵人流血,就是自己流血,雙方都不流血的情況至少在九州開朝前一千年,後一千年中都沒有有過。
風菱如約守信,在戰士們投降後,沒有動百姓們一根頭發,甚至就連張狂的雷澤士兵們也沒有像他國強盜士兵們一般,随意進屋進行奸.**女,或搶奪财物的勝利者的勾當。
今昔非彼昔,如今的雷澤軍不是強盜土匪,不需要靠肆掠奪取政權,因而該有的風度和品性也得漸漸恢複,因此他們并沒有太過放縱,而是像一群頂天立地的軍人,切實把守在建章城中。
當然風菱還是比較體恤他們的,作爲軍人,完全沒了放縱,那就宛如一隻雄鷹丢了翅膀,所以風菱撥出了大量的錢财給軍士們享受這一場勝利的果實,而多數士兵都拿着錢跑妓館去了。
雖然建章城窮得叮當響,好在妓館還是有幾家,另外加上陳國的領土夾在幾個國家之間,因而往來的商隊倒是不少,途徑建章的異族商隊中總有些奸猾的商人帶着女藝人上路,其實就是帶來給軍爺享樂的。
所以在建章這個地方,軍人想要稍微放縱釋放一下,也找得到門道,因而在慶祝的酒宴過後,不難見到建章的士兵帶着雷澤軍去尋這些門道。
總之十分融洽歡樂就對了。
酒宴之後,風菱在臨時住處中翻看着建章城城吏送來的賬本,以及每戶人家每月上繳的稅款等清單。
看着這些密密麻麻的數字,風菱略顯頭疼,揉了揉太陽穴,歎息道:“唉,真該把陳洸帶來,這些東西看得我煩死了,二十萬人,九萬戶人家,看到什麽時候是個頭。”
聽着風菱的抱怨,一旁坐着喝茶的裘污道:“陳洸将軍看這些,的确有一目十行之能,主上要是嫌煩,在建章城中找個熟悉文吏的幕僚,讓他統計之後揀重點念給你聽便好了。”
風菱聞之,思量了一會,翹着腿,橫躺在了一人寬的座椅上,背抵着扶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道:“說的也是,不過今日首戰,我還是自己先熟悉一下好了。先前就聽桃夭說陳國稅賦驚人,地方上儲備卻少得可憐,還沒甚作真,怎料這一看倒還真吓了一跳。”
說着,風菱将手中的一卷竹簡賬本丢給了裘污:“你看看。”
裘污打開賬本,掃了幾行字幕,不由露出了吃驚的神色:“這麽多錢糧都上繳到了國庫,可是周邊卻窮得連鍋都揭不開,難道錢都跑陳國公一人的腰包了?”
風菱點了個頭,無疑,在陳國,陳國的國庫就是陳國公一人的私庫,就算發了饑荒,他也沒心思開倉放糧,甯願國庫裏的錢糧都發出黴菌,也要獨享,盡顯奢華,也就造成了當初吳小俊等人來到舊陽時,看到的貧富差距巨大的景象。
可想所有的錢财全集中在了以陳國公爲首的上層統治者的手中,就連建章周邊的田地恐怕都是那些人的私田。而現在無疑,這些錢糧全轉移到了新都——邯谷城。
至于作爲裘污這樣正直又熱愛百姓士兵的家夥,恐怕最受不了的就是這樣的事了,因而不難見到他吃驚之後,憤怒之情難掩。
風菱見狀沒有安撫,隻是淡淡一笑:“所以,換句話而言,如今的邯谷城就是一座金山,在等着我們去開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