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隻有一點情緒能從笑容裏讀出,那便是從容,從容不迫的從容。
裘污覺得這一笑是笑給他看的,可是風菱明明已經放下了遙望鏡,若是不用神念的話,風菱是看不到他的,而裘污覺得風菱既然有用遙望鏡,就不會在放下來之後,多此一舉地再費真元啓用神念。
可是她卻笑了,笑得這麽自然,是爲什麽?
無從思考,裘污就見到風菱轉身向身後說了些什麽,而随着她的話音一落,對面的雷澤軍就舉起了旗幟,用旗語标示沒有敵意,并傳來了另一個意思,風菱準備一人進入道口與裘污會面。
婁山關兩邊山崖陡峭,怪石嶙峋,從哈哈可什草原吹來的風通過道口,像奔跑的野獸,呼嘯着拍打着兩側的岩石,傳來了詭異得像是哭泣的聲音。
除了風聲外,空曠的峽谷中隻有風菱的腳步聲,風從她身後吹來,将她紅披往前吹去,時而遮住了她那從容的面容。
裘污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心跳就像被人擊打的巨鼓,劇烈地跳動着,可是明明應該恐懼的是她,她從踏入谷中的一刹那,就已經踩到了弑仙石陣,她難道還沒察覺?
風菱大步向裘污走來,裘污也放下了遙望鏡,騎着銀色戰狼,肩抗着鐵錘,進入了峽谷中,終于與風菱面對面。
隻不過裘污所在的位置不同,他站的地方在陣法之外,若是仔細看看,便能看到裘污與風菱之間隔着一條像是墨炭畫出的分界線。
風菱在分界線内停住了腳步,低頭看了一眼腳下那條黑線,并沒有慌張,隻是恍然大悟般地咀嚼道:“哦!原來是陣法啊。”
對于風菱這樣的感歎,裘污稍稍愣了愣神,而待他想回應一句,好好問一問風菱爲何這種時候還一點忐忑都沒有時,卻聽身後傳來了一人匆忙的叫喊聲:“大都督!您快回去吧!”
安虎…這是安虎的聲音,裘污轉過頭去看到安虎跑了過來,他終于還是從搖擺不定的選擇中,選擇了風菱,果然還是這樣,縱使這些天來,安虎一直忍了,作爲對他最後的忠義,沒有告密,但眼見着風菱要死了,他還是選擇了另一頭。
裘污此時并沒有惱怒,而是眼睜睜地看着安虎跑到分界線前跪下,已然淚流滿面。
而風菱看着安虎,打量了他一身的灰頭土臉,還有許許傷痕,平靜道:“唔…我還以爲你叛回了原主,是我不信任你了,看來你是有你的無奈。”
風菱短短的一句話,涵蓋了很多意思,即表達了她先前對安虎再次歸順裘污,順道幫着裘污來算計她的猜忌,又表達了自己不該不信任安虎的歉意,而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居然憑借對安虎身上的傷痕已然推斷出安虎這幾日是被困,然後還知道了安虎對于了解到裘污算計她時的爲難後,她給予了理解。
聽到風菱如此平靜的話,安虎更加淚流不止,連連磕頭道:“大都督!對不起!安虎不能在都督和兄弟之間首先選擇都督!安虎願以死謝罪!”
風菱聞之,擺了擺手,笑道:“死不死的話,我最是聽不慣,與其事後謝罪,不如最初就不犯,既然犯了,那就拿出氣質承擔一切後果。”說着,風菱轉向了驚怔的裘污面上,道,“裘污将軍邀我前來,就是準備如此一句話也不說?”
被風菱點名的裘污終于回過神來,卻不知爲何心底有一道怒吼,傳了出來,近乎歇斯底裏道:“爲何?!你難道沒感覺到周圍的陣法?你不是地仙嗎?難道陣法對你的沖擊你都感覺不到?爲何還如此鎮定?!”
這一聲叫喊,興許是安虎近日來一直給裘污灌輸的對風菱欣賞,寄予厚望的種子發了芽,所以他堅定不移要取風菱性命的心思崩壞了。
他說的對,風菱不會感覺不到,隻要踏入峽谷,陣法就已經漸漸起了作用,隻要風菱一用真元要掙紮出去,地上的飛石就會狂舞起來,将陣法籠罩得如天地崩塌,統統砸向風菱。
而此時,陣法中漂浮的看不見的法術已然在侵入風菱的肌膚了,能清晰的感覺到法術的作用。
風菱颔首,又露出了那番從容的微笑,卻是反問道:“難道裘污将軍覺得我此刻除了鎮定,還有什麽該做的事?”
裘污一頓,對,的确沒有了,陣法之中她跑不了,可是…常人在面臨險境時,都是這麽平靜嗎?更況她還在笑。可是她的反問,卻堵得裘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風菱更深地解釋了她爲何如此淡然的原因:“其實你也不必驚訝,我從出發時就知道有陷阱,所以這會兒印證了陷阱,也就沒有如此意外了。”
從一開始就知道,那爲什麽還要來?
裘污似乎漸漸懂得安虎欣賞她的地方了,他突然沒這麽歇斯底裏了,因爲好像這會兒風菱說出任何一句令人驚訝的話,他都沒有這麽驚訝了,她似乎原本就是那種令人吃驚的人,那既然是已知事實,就不必震撼了。
他隻吸了口氣問到:“那你是有破解石陣的法子?”
“沒有。”風菱認真地擡頭看了一眼陣法,搖了搖頭,似乎的确很失望她沒辦法破解,“這種陣法我沒見過,找陣眼的話太耗時間,還未等找到,我就已經死了。”
“那爲何…你難道不怕死?”
風菱甜甜一笑,笑得宛如清風拂面,正如一個未長大的小姑娘一般,巧笑道:“怕,我可是最怕死的,否則我也不會延緩行軍速度,爲了多活些時日。”
說着,風菱盯着言語已然艱澀的裘污道:“裘污将軍,我今日來有三個原因,想必你很想知道答案吧,先前我的徒兒替我解釋過爲何一定要來的原因,不過說得不大準确,如今見面,我必然得先把這三點講完,你且聽完,再啓動法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