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枕着帝俊的大腿,一直沒有閉眼,散漫地望着這一園的蟠桃,不知爲何突然問了一句:“若我有一天死了,你會不會傷心?”
顯然,羲和的問題問得帝俊有些粹不及防,他怎麽也不會想到羲和會如此問,一時沒來得及回應,而待要開口回答時,卻感覺羲和挪了挪腦袋,道:“算了,不要回答我,不管你說的哪一種結論,如今都不會讓我好過。”
羲和終究還是不想知道答案,因爲若說他不會,那她這兩三萬年的一腔深情終究還是打入了流水,而若說他會,倒是給她落了個遺憾,果然她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你當真不想聽結論?”帝俊垂首望了一眼膝上的人,隻看到了她閉目的睡顔,說來,他好像沒見過羲和的睡顔,靜得宛如月色。
羲和閉目搖了搖頭:“不想了,隻是很好奇,你這人動情的話,究竟會是個怎樣的模樣。”
随即,她又睜開了眼,露着空洞沒有半點情緒流動的眼神,喃喃道:“若你有一天對誰動了情,你替我告訴她,我很羨慕她,但是不要寄語告之我,我這人眼裏揉不得沙子,會殺了她的。”
興許當時帝俊沒有注意到羲和的話中用詞,她用的是“寄語”,那就好像永遠傳達不了的話,是在人對着在天之靈告之的話,她那時已經知道她活不了了,隻是做了個美好的假設,因爲她其實連在天之靈都不可能存有。
自那之後,吳剛最終答應了羲和給他定下的這門親事,可是還未等成親之日,巫妖大戰爆發了,天地的大劫到了,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支撐着天界的不周山斷裂,天地崩壞,死傷遍地,正如龍鳳大劫一樣。
巫族步了鳳族的後塵,消失在了天地間,妖族步了龍族的後塵,死傷過半,好在在最後一刻帝俊許下宏願,護持下一量劫的正主——人族,結束了這場驚心動魄的大戰,了結了這段量劫。
至于羲和,羲和的死對很多人而言是一個不解之謎,羲和死的時候多數妖族不在場,但他們覺着羲和絕不可能随随便便戰死,興許這件事的答案,隻有帝俊知道。
太陰宮從此沒有了生氣,一切沾染上了塵埃,隻有嫦娥一人獨守在太陰宮中,就和羲和當年一個人一樣,冷清寂寞,但不知爲何太陰宮的靈氣卻一直不衰,總有人說,在太陰宮中能感覺到娘娘還在。
而後來太陰宮裏有來了一個人,是吳剛,他沒有在巫妖大戰之中露過一面,不過奇怪的是吳剛出現在太陰宮的時候,卻失了心智,就像個癡人一樣不停地砍着太陰宮中不知何時生長出來的月桂。
直到三十多年前,七大聖鬧了天宮被趕了回去,天庭慶賀一日,天蓬元帥喝多了酒,跑太陰宮中調戲嫦娥,吳剛這才恢複了心智,将天蓬打成了豬頭,扔到了下界,當然吳剛也因此觸怒了天庭,被打下了凡界。
至于吳剛與天蓬這一架打得十分有趣,不過吳剛卻想不起來了。
————
回到十萬年以後,遺棄大陸,極北之地,飄揚紛飛的大雪在城外不斷的落下,時而晃神,看起來就像是帶着一縷粉色的氣息,是桃花花雨。
一座冰城城樓上,一個人披着一件白色的灰毛大氅,大氅在狂風下不斷地卷起,他盯着城外的大雪,若有所思着,直到身後一名身穿铠甲的将軍上前來問到:“主君,明日對戰北國赤蠱軍是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不過是想起了一些很久遠的事。”那人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淡淡的深邃的笑意,正是兩個多月前與風菱分道揚镳的太一。
他的身後有一盞大旗,旗上寫着一個“殷”字…
***
此時,吳小俊處,在嫦娥大緻講了一下關于她與吳小俊的淵源以後,吳小俊以及黃四明,還有何中都出現了一個十分默契的表情,目瞪口呆!
嗯,吳小俊是吳剛,吳小俊還是嫦娥的相公,這樣的設定是否有些離譜了?吳小俊可是一點記憶都沒有,他一直覺得他是新生兒,沒有前世之類的,如今聽來,怎的莫名其妙就多了個便宜媳婦兒。
不,不,問題不在這兒!吳小俊立即搖了搖腦袋,問題是,若說他砍了樹,而風菱又說過她是妖族,本命靈根在那月亮之上,被人砍了數萬年,那不就是他砍了風菱數萬年嗎?究竟什麽仇,什麽怨?
吳小俊揉了揉額頭,唔…這件事被風菱曉得就死定了!
于是吳小俊果斷拒絕了更多的關于他自己前世的故事陳述,讓嫦娥不要告訴于他,一則這事牽扯太多,他吳小俊一時接受不來,二則原因是,在嫦娥問到吳小俊爲何不想知道更多前世的事時,吳小俊是這麽回答的:
“有些事情該來的時候總會來,若什麽都明白了,人生豈不是了無樂趣?正是未知才有冒險的必要。前世那是前世的事,要因此自擾,便是浪費了今世。”
聽了吳小俊的回答,嫦娥不由略有震撼,她先前對吳剛的記憶隻停留在出于憐憫之心娶她,以及砍樹相伴的程度上,說到底是不了解吳剛的爲人,但吳小俊的情懷不由讓她眼前一亮。
隻是吳小俊不想知道前世的事,也不想因爲前世的因果困擾,那她怎麽辦?她可是回不了天上了,不由問到:“那相公你是不想要我了?”
“呃…”被嫦娥一問,吳小俊略顯得尴尬了,他雖然不知道前世究竟他對嫦娥有沒有情,但嫦娥如今可是爲了他修爲都廢了,大老遠的跑來救他,他難不成能把人碾回去?
斟酌了片刻,吳小俊突然笑了,扶着嫦娥的肩,認真道:“既然你我已有婚約,我也答應了那誰…羲…羲和照顧你,我就不會食言,定此生都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