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能轉而淡淡一笑,散漫地将視線掃到了那一片紛飛的桃林之中,深邃了眼眸,淺談道:“你可真夠随心所欲的。”
風聲簌簌,漫天的粉色落花飄落下來,挂在了羲和的發鬓之上,就宛如給月亮勾勒了一抹嬌紅的印子,分外妖娆。
羲和跳開了話題,一口茶沒吃,随口問道:“對了,你來找我什麽事?”
“我聽說你今晨在太陰宮裏發了頓火氣。”帝俊的思緒微微停了停,将手掌中的冰瓷茶杯放了下來,若無其事道。
原來是這事,羲和悟到,這天上的消息傳得倒是挺快,想必許多人都知道她将嫦娥禁足太陰宮裏的事了,不過她也有必要讓人知道,特别讓地下的後羿部落知道更好。
隻不過帝俊來問她這事,倒顯得不尋常了,因而羲和帶着不解又玩笑的話語,問到:“你是嫌我處罰的不夠嚴厲?”
對,帝俊管這件事,顯然不可能有像吳剛那般帶着憐香惜玉的情懷,帝俊一向殺伐果斷,羲和不認爲這世間有帝俊舍不得殺,或者愛惜守護的女子,當然她羲和例外。
不過,這不是說帝俊因爲喜歡她,才把她當作例外,而是站在羲和自身性格的角度考慮,帝俊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動她。
其一,她羲和上至三十三天外,下至血海,都是個狠主,對了,那時候還沒有幽冥地府,地下是直通血海的,因而羲和用不着帝俊護她;
其二,羲和不可能與帝俊産生分歧,她深知帝俊,又深愛帝俊,因而所說所做,根本不會出現讓帝俊生出想殺她的想法。
唯一的可能性存在,帝俊會因爲什麽女子會想除去她這個絆腳石,或被什麽女子慫恿蠱惑了要殺她,然而,就羲和的認知,帝俊這個人别說動情了,就算血海中的所有魔女都出動,也不能誘惑他分毫。
果然,帝俊并不是來給羲和讨要釋放嫦娥的人情的,嫦娥對帝俊而言就是羲和宮中的仙娥,而羲和宮裏這麽多仙娥,他興許壓根記不住,要不是嫦娥與後羿的關系,他是不可能注意到的。
當然,嫦娥和羲和的模樣有幾分相似,也許偶爾心血來潮時,帝俊也會在見面時無聊地玩一下“大家來找茬”的遊戲。
他隻在羲和的問題下,應道:“我倆成親前,我便說過,你宮裏的人任憑你自己處置,就算搗毀天宮我都不予幹涉。”
聽到帝俊的應答,羲和想了想,好像的确有這麽個說法,說來帝俊也夠放任她的,于是道:“唔…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
帝俊聞之,淡淡一笑:“你此刻才想起,先前便已處置了,你也挺随心所欲的。”
說着,便聽帝俊将來意說明道:“我想你必然不會咽下這口氣,會去找後羿,所以給你帶了一樣東西。”
羲和點了點頭,順着帝俊的手掌看去,隻見帝俊化出了一把利劍。
此劍泛着的濃濃殺氣,可不比冥河的阿鼻元屠弱,那上面好像住着萬千亡魂,光貼近就能感覺到無限的戾氣,而劍身通體暗紅,宛如長年沐浴在血海之中,滿是鮮血,從劍柄到劍身,沒有一點多餘的色澤,也沒有半點雕文的形狀。
羲和将此劍取了過來,竟然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而瞬間她就明白了這把劍是什麽了,道:“屠巫劍?你果然還是忌煉出來了。”說着,她摸了摸劍身,一股涼意襲來,像是要将人拖入深寒地獄,不愧是肅殺之劍。
先前,羲和是大約聽說過帝俊在打造屠巫劍,以準備對付巫族,巫妖之戰在所難免,隻是她并不想知道這把劍究竟是怎樣打造出來的,因爲但凡殺伐之物,必用鮮血鑄就,那無疑帝俊做了一件十分喪心病狂的事。
雖然她一向知道帝俊如今的成就可不是靠着善心得來的,她也的确很欣賞帝俊如此殺伐果斷的性子,但是這件事的确太過殘忍,終究是欠下了大因果,要有一個人去償還。
羲和不會讓這個償還的人是帝俊,所以在償還之前,她還是少知道點爲妙,否則連她自己也牽扯進去的話,就不能替他去償還了。
帝俊見羲和觀着屠巫劍若有所思,難得地沒有讀懂她此刻心中所想,便問到:“難道你不準備去尋後羿算個清楚?”
羲和搖了搖頭:“沒有的事,我不過在想旁的事。既然屠巫劍已煉成,我就去試試它的鋒利好了,雖然嫦娥之罪,罪不可恕,但她到底是我太陰宮人,要如何處置那是我說了算,如今竟任憑他人欺負了,這事就不可能善終。”
話音一落,羲和便将屠巫劍收進了掌心之中,又笑道:“再者說了,他敢惹到我夫君頭上,我就必然要讓他自刎以謝其罪。”
羲和的話讓帝俊眸中閃過了一絲停頓,像是一時遇見了稀罕事的表情,不過他倒不是覺得羲和發起狠來稀奇,隻是羲和的用詞,讓他酌量道:“夫君…你倒未用此稱喚過我。”
對了,這倒是個新鮮詞彙,羲和與帝俊通常都以姓名相稱,旁人在時,也多用天帝之類的官話,今日聽來,竟覺得這樣的稱呼也挺不錯。
不過,羲和倒沒有繼續沿用此詞的想法,聳了聳肩:“你我若是尋常人家的夫婦,我倒可以每日如此喚你,可惜今世走了這條路,便回不了頭了。”
“說的也是。”帝俊了然。
說到此處,羲和不由得從這裏眺望太陰宮的影子,當然這裏是看不到的,但是卻能看到許多她這一路走來的過往,仔細看看,她這一生說到底是做了筆糊塗帳,一點也不劃算。
羲和好好想了想,她究竟是怎麽開始走上這條路的,那大概就是從她打造招妖幡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