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之中有兩個分在東西兩頭的花園,東花園中滿是盛開嬌豔的牡丹,而西花園中則是從廣陵州運來的月季。
吳小俊對于院中的景觀布局及屋中内飾很是感歎了一番,果然他猜對了,這陳國盛行享樂之風,這樣的品味若換做太平年間倒也可顯得國内繁華昌盛,但換到亂世之中,倒是讓他怒從中來。
遙想這一路行來,荒涼片地,路上童子無人問津,屋下老婦垂暮歎息,一戶人家中至少三人參軍,百名軍人中隻有三層能再次返鄉,如此百姓皆苦的世事,他獨享榮華,怎能不讓吳小俊生氣,這樣的人是不配擁有星辰幡的。
因而在驿館歇息了半日,傍晚時分,吳小俊帶着目的進了陳國府。
他一方面安排了人手在城中打聽關于星辰幡的下落,另一方面吳小俊覺着陳國公雖然可能并不知星辰幡存在的真義,但星辰幡不比凡物,陳國公得之,勢必也會當珍寶所收藏,應當在他自己的府中。
隻不過陳國府堪比一座京城宮殿,要找出來也實在不易,他必須想辦法讓陳國公帶他去品鑒一下陳國的寶貝。
進府的路上,吳小俊與黃四明,以及他的一位名爲何中的老臣坐在馬車之中。
何中是在吳府長大的,與吳唐甫同歲,也就是看着吳小俊長大的老臣了,最初給吳唐甫做過伴讀,其忠心自然無可厚非,而至于黃四明,吳小俊也極爲信任,用他的話來說,風菱認識的人不會有問題,也就是換句話而言,他和風菱之間有一種默契的信任。
因而正因爲對這兩人的信任,吳小俊和他們一同進府,便有了個照應。
此時何中正在替吳小俊考慮着如何行事,他掀開了馬車的簾帳,看了一眼後方跟随着車隊,道:“小主人,陳國公此人一向剛愎自用,傲慢無禮,晚宴之上勢必會炫耀一番國度,您可以趁此機會,試探于他。”
吳小俊點了個頭:“我也有此打算,待會有勞何叔将我們帶去慶賀的禮品清單大聲宣讀一遍,特别要說明這些禮物有多貴重,說得越稀罕越好,強調我們有的,是他國所望塵莫及的。”
何中聞之,明了的點頭應是。
當然他明白,吳小俊的意思并非是要和陳國公比一比誰家寶貝強,更不是比拼國力,這一法子不過是刺激陳國公的舉動,所行激将法。
而兩人的想法,黃四明聽得卻不甚明白,便道:“爲何要讓他覺得我們的東西好,這不是讓他人觊觎我等所攜帶的寶貝?”
吳小俊笑了笑,搖頭道:“不然,陳國公即是傲慢之人,他非但不會打我們的主意,且還會生出想炫耀一番自己的東西的想法,這樣的話,他就會順理成章地帶我們去看他的藏寶庫。”
吳小俊所想在理,他記得先前風菱就說過,陳國公這一類人,是最喜歡的就是别人說他好,接受不了誰說他的不是,越說他就越要證明自己。
其實,人都有他的特點,特點有時候就是弱點,一旦掌握住弱點,那這個人就會變得不堪一擊,所以但凡看起來雲淡風輕之輩,寵辱不驚之人,那才是最難對付的,就譬如帝俊,他的大兄,誰也不知那人的弱點在哪。
當然弱點有時候也并不是壞處,譬如吳小俊自己,他是個喜仗義之人,珍惜美酒,熱愛美人,這些弱點有時候會置他于死地,但是也恰恰讓他有了萬分可愛之處。
話止于此,用不了多久,吳小俊的馬車就駛入了陳國府中。
陳國府果然也是奢華萬分,相較于驿館,那就是大巫和小巫的區别,而陳國公的穿着打扮,也無處不彰顯了他的富裕。
晚宴之上,陳國公坐于最上端的鎏金楠木椅之上,一身明黃的冕服上繡着四爪金龍。
龍這一生物原本不屬于九州國最尊貴的雕紋镌刻,在九州立國之時,天子赢用的是金烏圖騰,也就是說金烏才是最尊貴的象征,當然就之前所說,自九州大亂之後,金烏已不再尊貴,各諸侯國也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生物圖騰。
陳國是龍,吳國是麒麟,孟國是玄鳥,甚至雷澤軍的軍旗也是虎雕,當然可能日後因雷澤軍做主之人是風菱,她興許會随着自己的喜好再換一個,這是閑話。
此時,陳國公的确像吳小俊等人猜想的那樣,酒過兩旬之後,便開始侃侃而談,炫耀起了自己的富裕和霸權。
這些話,吳小俊也一一聽了去,但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每聽到陳國公談起他如何聚攏财富,又如何坐擁财富時,吳小俊的手指不由緊拽起來。
愛财之人,他并不是沒有見過,他身邊就有一個,視錢如命的風菱,可是風菱從不炫耀,更不會建立在蒼生痛苦之上去炫耀,雖然吳小俊至今不明白風菱爲何對錢财有偏執的熱愛,甚至連風菱自己都不明白。
但是帶着幾分邪氣卻又有少部分正氣的風菱總是比陳昭這樣滿口大話毫無正氣的人可愛多了。
何中也在席間,見吳小俊宴會之上,沉着臉,拽緊着拳頭,忙趁機叉開了陳國公的滔滔不絕,提到了他們此行來的主旨以及背後的目的。
隻見何中站起身來,打了個躬,向陳昭道:“吾吳國今次應邀前來爲世子慶賀,并攜帶了吳國異寶相贈,還請國公品鑒。”
話音一落,陳國公因爲何中的打斷,臉上出現了細微的不快,但好歹一國之君,還不至于就此大發雷霆,破壞了兩國的情誼,于是黑着臉,道:“哦,那還請吳世子請上來,讓孤觀摩一二。”
陳國公的自稱讓吳小俊微微一怔,孤?那可是王的自稱,這家夥可真是夠明目張膽的。
而就在陳國公話聲還未落地之時,吳小俊就聽到了陳國公坐下左側的矮幾旁,一名被奉爲陳國國師的家夥的輕微咳嗽聲,像是在提醒陳國公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