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修法術,先修境界。精神力提煉了,日後時機一到便可一日千裏,隻不過究竟旸晔有沒有能融會貫通的能力,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此時,太一見風菱連旸晔的坐姿都要糾正一二,不免放下手中的一本按道理他不大喜歡的佛經,曉有趣味地打趣道:“你對他也太過嚴厲了些吧,如此上心之事不大和你的性子。”
風菱再次擡起頭來,要寫給青玉的書信已經寫完了,這信中乃是讓青玉點派百名禦妖宗内道行最高的修士先來支援,順道将她放在禦妖宗仙府下的藏寶閣中的幾件寶貝帶來。
她将信箋裝進了套中,又折了一支紙鸢化成靈性的飛禽,将書信綁在了飛禽的腳上,放了出去,這才道:“我就這麽一個徒弟,自然得上心。”
話音一落,旸晔的背挺得更直了,不過他倒不是感動于風菱對他上心一事,而是懷疑風菱與太一所說之話的真實性。
上心?這是玩笑吧?旸晔可沒覺着風菱對他好了。
自拜師之後,風菱每天都在折磨于他,早晨跑十裏,晌午跑十裏,傍晚跑十裏,這二更天的時候還得起來跑十裏,難道師父她老人家不知道,現在這個年紀正是小孩子長身體的時候嗎?
睡不飽覺,還能長個?還能像師父一樣,就算刀刃往心頭一割,痛也不會痛一下?
對了,不止跑,跑這種事還算輕松的了,風菱還時常會把他一個人扔在黑漆漆的蛇洞裏,或者夜裏空曠的狼窩附近,這不是嫌他死的不夠快嗎?
因而旸晔一點也不覺得風菱對他好,但是太一這麽說,要麽是被師父蠱惑了,要麽還是被師父蠱惑了。
最近旸晔和風菱等人熟絡了,便不難發現,太一先生的眼中,師父她老人家就是善良又美麗的女子,完全屏蔽了師父殺人放火,搶劫奪寶虐待孩童的惡劣品質。
顯然,旸晔委實誤會了風菱的用心,風菱如今教他的都是曾經她經曆過的,痛着痛着,自然就不會感覺到痛了,沒有痛感就會強大。
隻是,風菱有些詫異,她的做法在他人眼裏就好像捉弄人,爲何太一說的卻是上心和嚴厲?用詞不對!
風菱在應聲之後,突然想到了這微小的差異,她不解地盯着太一,續而問到:“你爲何會覺着我對他嚴厲,而不是覺着我隻是在糊弄他?你好像很了解我。”
然而,太一并未露出被風菱問得措手不及的樣子,他隻仿佛覺得風菱問得很多餘,平淡道:“我和你都相處了半年了,如何不了解你。”
說着太一沒有再翻看佛經,他很有利索地将桌上翻開的書疊得整整齊齊,擺放到了一旁,整個桌面看起來一層不染,很是幹淨,就和他的身上一樣,從不染雜塵。
經太一一提,風菱這才仔細算了算,和太一竟認識了大半年了,她卻一點也沒察覺,不由自顧自嘟囔道:“這麽說,的确有些久了,我都不曾想到。”
太一聳了聳肩,對着風菱微微露出的驚訝的神色,淡淡地總結了一番:“愉悅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
對于這樣的總結,風菱雖然仍舊沉浸在對于相處了半年時光的驚訝之中,但習以爲常地很快提出了反駁的意見:“我跟你何時有過愉悅的時候?”
太一聞之,并不着急,漫不經心地将視線移到了風菱的瞳孔上,一字一頓道:“你仔細想想。”
前廳中的燭火十分明亮,可是風菱的瞳孔卻似乎在這視線不留餘地地被灼傷了,她習以爲常地把太一當作居心叵測的不安之徒,習以爲常地駁回他說的每一句話,更習以爲常地不去回想她認識太一以來的一點一滴。
可這會兒被有意無意地迫着想起,她終于猛然發覺,的确,過得太快的原因并非是時間,她這一路走來,從未覺得時間太快,艱難的一次又一次選擇和決斷,都将她壓迫在緩慢的時間上。
可和太一在一起時,時間卻像風一樣,明明吹開了梨花,卻是一瞬,隻餘記憶中的美景良辰。
風菱愣住了,好好回想了一遍,她重傷之後,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孤獨不知所措的時候,聽到的琴音來自于他,困難不解之時,有他的提點,閑來無趣時也有他作陪。
屋外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撥動着難以名狀的曲調,良久,風菱無言:“我…”她不知該說什麽,就連這時,北部貧瘠之地經曆的第一場春雨,也是有他相伴。
她猛然想起了過聖雪峰時的,看到的鑽石星辰,那時的太一說“陪伴是長情”,這句話何時變得如此難忘了,竟應景地飄過了風菱的神海,攪弄着神海裏甯靜的世界。
看樣子,風菱是欲言又止,太一見狀,轉頭看向明明低着頭認真做着功課,卻豎着耳朵傾聽的旸晔,不慌不忙地道:“旸晔,你先下去吧。”
而果然,旸晔就是豎着耳朵偷聽,他一聽太一要趕自己走,立即放下了書典,理直氣壯道:“我的功課還未完成,師父不許。”
“我和你師父接下來要說的話,給孩子聽了去,不好。”太一挑了挑眉,好似很認真地意味深長道。随即,又看向風菱露出了一種很微妙的神色,揚着音調問到,“對吧?”
太一的聲音像一陣淡淡的清風,飄進了風菱的耳朵,她回過神來,卻竟然第一次臉紅了,宛如紅妝微染,淺淺的腮紅掃上了雲霞一般。
她一向自诩主公是也,從不屑臉紅之事,也未曾臉紅過,當然成仙之前也是有過,不過如今卻是第一次。
可是不對啊?她不喜歡他,爲何還會因爲他動人的聲音臉紅?
也許是因爲剛想起了之前與太一相處之事,故而臉紅,又也許隻是病了!風菱不想承認她竟然有那麽一瞬心動的感覺,她不應該,她明明日夜思戀的是那個單純與太一相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