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大的差距會讓安虎恐懼,無時無刻擔憂着自己成爲她手中的一枚棋子,他根本猜不到他會何時死,會以哪種方式死,對安虎這樣的人來說,失去自由才是最可怕的,他被禁锢的就是神識上的自由,他必須去擔憂。
所以他隻有臣服,才能擺脫每日猜想和恐懼。
安虎惴惴不安地将眼睛眨了又眨,仿佛眼中充滿了沙子,怎麽弄也弄不幹淨一樣,他停止辱罵後,臣服道:“敗軍之将安虎,見過雷澤都督,不知都督想安虎如何?”
風菱聞之,伸出了手,隻見一道白芒像山霧一樣纏繞在她手指之間,即刻那白芒打向了安虎。
安虎不知風菱作何打算,也許是要殺他了,見狀,他趕緊閉眼,可是就在白芒飛向安虎的一瞬,他感覺身上捆綁之物不見了,自由似乎就在眼前。
他驚愕地睜開眼睛,果然風菱給他松了綁,這一瞬,安虎不由終于低下了他高貴的頭,匍匐在地,磕道:“還請都督吩咐。”
屋内的燈火照映着安虎身上的鮮血,戰場上遺留下來的傷痕曆曆在目,怎麽看也是一條鐵骨铮铮的漢子,不是心服口服,他不會磕頭的,如此看來,他服了。
這時,風菱擡了擡手才道:“将軍先起來,我有兩件事麻煩将軍,這裏我也不兜圈子。”
安虎随着風菱的話,不敢懈怠地急忙站起身來,但仍未敢擡頭,恭敬道:“是,都督請說。”
風菱果然不兜圈子,立即道:“這第一點嘛,是需要将軍給我當說客,安陸縣會戰之時,我重傷在身,裘污将軍沒有趁人之危,給我讓出了生路,我感念在心,故而不想與裘污将軍爲敵,希望将軍能回去替我說服裘污将軍,歸順于我。”
安虎微微一愣,看起來有幾許爲難之處,可是他不認爲他能駁回風菱的意思,因爲風菱生擒他不就是早打算好了,讓他這位裘污的左膀右臂去說服裘污。
當然安虎去說服裘污成功的機率也很小,他完全能想象裘污大發雷霆,軍法處置了他,可是作爲棋子,是沒有選擇的餘地的。
安虎隻能低頭躬身道:“是。”
風菱看着安虎忐忑的樣子,卻好像一點也不擔心裘污會出爾反爾,還安慰道:“安虎将軍也無須太過擔憂,說服裘污将軍之事,也不急于當前,時機未到,這期間安虎将軍好好想想,該如何說服于他,還是先說第二件事吧。”
安虎頓了頓,這第一件事尚且艱難,那第二件事,該不是讓他潛回北族聯軍的主營地,取了易白虹的項上人頭吧?
安虎先前在戰場上沒看清風菱,如今見了,自然想起了風菱是誰,是雷澤言的親妹,那麽要說風菱最恨的人,不是北軍,而是擠入北軍當了五大軍毋橫軍軍師的易白虹。
而興許風菱還不知道,自安鹿縣會戰之後,易白虹已經被奉命爲毋橫軍的大帥了,身邊數百名勇士保護着,手下又是十萬精兵,要殺他,那是比登天還難。
顯然,安虎委實想多了,風菱還不至于蠢到自己一個人都做不到的事,還讓一個比自己差得這麽多的人去做,那不是浪費資源嗎?
因而在安虎更加惶恐地問到風菱第二件事是何事時,風菱給了安虎一個意外的答複,笑了笑,将玩世不恭的雙腿從府衙内的案幾上收了回去,一字一句的認真道:“這第二件嘛…安虎将軍,可願于我麾下效力?”
風菱的回複,讓安虎終于擡起了頭來,驚訝中還不免謙虛了一場:“安虎何德何能。”
“就憑安虎将軍先前罵我的一段,可謂是勇氣可嘉。”
經風菱一提,安虎的臉變如慘白,他不得不好好細數了一下剛剛罵風菱的詞,足足三十餘詞彙,也不知剛才腦子是不是被門給夾了,竟想出如此多的用詞,用來貶低風菱。
這會兒,風菱是想秋後算賬?
然而在安虎顫顫巍巍地結巴:“我…我先前…愚昧…冒犯了都督,還請都督降罪。”時,風菱誠懇道:“我爲何要降你罪?我一向欣賞有勇之人,沙場之上必定光彩非凡,像安虎将軍這樣的,能爲玥效力是玥的榮幸。”
就這樣,安虎被風菱收服了,當然若是蘇士通在此,蘇士通一定會說,他的主上心機太深,就和當初收服他時一樣,曉之以情動之以禮。
風菱說着,在安虎感動之時,又補充道:“隻不過我先前立有軍法,軍令在上,我也不能爲将軍破例,故而隻能委屈将軍從最低軍階做起,否則他人會怨本督不公,不知将軍可願意?”
風菱話中之意,無疑是讓安虎投身于附屬軍,靠殺人立功,其實她這麽說,隻是要讓安虎和他們同流合污,不再考慮背叛她之事,一旦安虎殺了一個北軍,他就不可能再回到北軍中去。
這也就是風菱不擔心安虎會出爾反爾的原因。
而傻乎乎的安虎此時也步入了許多人的後路,就是被風菱賣了還替風菱數錢之路,他還感念道:“屬下願意。”
“好了,那将軍先下去吧。”
話到此處,今日之事便過去了。
翌日,雷澤大軍趁同樂城還未有任何反應之時,離開了苟纓縣,在離城那一日,一把大火,苟纓縣消失得無影無蹤,也從那時開始,雷澤軍的名号再次洞穿了世人的耳朵,被譽爲從地府歸來的亡靈。
這一群原本應該在安鹿縣會戰中消失的軍隊,如今像是披上了殘酷的羽翼,帶上了黑暗的頭盔,席卷着北部貧瘠之地,那他們一定是從地府裏爬出來的報仇的冤魂,所到之處,寸草不留。
而就在苟纓縣被焚後的第三日,裘污一直沒有收到安虎的消息,于是派了斥候前去查看,當然斥候看到的是一座焚毀的縣城,而且大火仍在狂妄的燒着,斥候倉惶而逃,将此事傳遍了同樂城,甚至傳向了更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