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爲陰陽清魂丹的丹藥,風菱庫存不多,也就十瓶上下,洗禮人身上被戾氣灼傷的淤痕,又有陰陽調和之用,所以風菱也不常拿出來。
再加上風菱不會煉丹,所以丹藥對風菱而言異常珍貴,畢竟用一次少一點,用完就沒有的東西,自然比那些可以後期再添補回來的法器珍貴了。
當然,風菱不會煉丹,倒并非她這修道學得不好,隻不過煉丹一向是太上老君的專利,尊他老人家,才能學習煉丹之術,風菱自尋法門、自建教義,自然也不會得人教教主老君的認可了。
所以,風菱的丹藥也就全靠搶,一瓶丹藥就萬貫銅錢,倒并非她小氣了,物以稀爲貴。
然而,這麽愛惜丹藥的人,肯拿出一瓶來送給蘇士通,自然把蘇士通感動得痛哭流涕。
一旁的士兵見蘇士通捧着藥膏,哭得如此猖獗,立即覺得果然這藥膏是風菱拿來捉弄蘇士通的,忙安慰道:“哎呀,軍師,是不是抹了藥,傷口更疼了呀,您看您都疼哭了。”
說着,士兵匆匆走到一旁,要拿清水給蘇士通将藥膏抹去。
蘇士通見狀,擋開士兵的手,狗屁,你才疼哭了!蘇士通心裏狠狠罵了一句,又想到先前士兵嘟囔的關于風菱是不是太過仁善的理論,突然定下心靜,準備與他解釋一番,風菱定下的軍令的用意。
念及此處,蘇士通從榻上坐起身來,披了一身内衫,一邊穿着一邊道:“你可知屠城的原因爲何?”
士兵聞之搖了搖頭,對蘇士通此說顯得一臉茫然:“不知,還請軍師賜教。”
蘇士通停下了栓扣子的動作,比出了三的手勢,道:“屠城無外乎三種,一,憤怒,然而主上并沒有憤怒,相反十分理智;二,得意,主上乃仙人,無需滿足自身優越之感;因而她隻需要第三點,便是威懾。”
接下來,蘇士通便在士兵不解的視線下,講到了風菱的耍陰招的地方:“主上裹挾百姓、焚燒城池,便已做到威懾之用,試想當敵軍看到一座空無一人被毀的城池,他們第一想法,難道不是‘遇到了一群喪心病狂的軍隊殺了所有人還燒了城,屍骨都不剩’,他們難道不恐懼?”
“與此同時,還增加了戰力和抵抗力,試想百姓協我軍而走,在殘酷的環境下,必然會選擇參軍以保性命,因而就算不用強迫,他們也會加入雷澤軍,這相比強迫更有戰力,強迫是礙于恐懼,而自願則是爲了性命拼搏,同時,如此多的人,不僅可提供錢财、勞作,還有數量的驚人,讓敵軍不知虛實,且充沛了我軍,抵抗力便随之上升。”
蘇士通講到這裏,停了下來,他想了想,當初他獻計之時,所想的也是爲了震懾敵軍,隻不過他想了一種殘酷的方式,而風菱在這殘酷方式中稍稍修改了幾筆,就将軍令變得如此飽滿。
想來,這世上恐怕沒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能牽制風菱的道,風菱一向奸猾,縱使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她都依照她自己的道,耍着這樣的滑頭軍令,增強着雷澤軍。
果然,風菱是風菱,蘇士通是蘇士通,不會有第二種風菱的出現。
想到此處,蘇士通揮了揮手,讓士兵回去:“好了,看樣子要拔營進城了,你回去準備吧。”
帳外吵吵的搬營聲不停地傳遞着,風菱在帳中聽着,不慌不忙地站起了身,披上了她紅銀相襯的铠甲,铠甲之上,是風菱那如墨的黑發,黑發高髻,用銀色鳳型的發冠豎着,英氣逼人。
她踩着一雙銀靴,手中拿起了雷澤言留下的長戟,掀開了簾帳,望向了日益壯大的三軍将士…
夕陽西下,雷澤軍的大軍浩浩蕩蕩地進入了苟纓縣,北族的城鎮和九州的城鎮,區别還是比較顯著的。雖然北族人一直在學習九州的文明,在城邊建造了高牆,城中亦有與九州媲美的宅院,但多還是以毛草墩房爲主。
北族的毛草墩房極具特色,十年前風菱就在雲中郡靈湖對面的部落見過,皆爲上下兩層,下層議事、會客、用膳,上層居住,整體看上去像是一個糧倉的模樣,圓圓滾滾的圓柱型,要上到上層,需走圓柱兩旁的木質樓道,樓道兩側設有尖頭的木樁,防止飛禽沖撞。
苟纓縣的街道沒有青石闆鋪就,而是用一些打磨平滑的小石子随意鋪成了些歪歪扭扭的道路。
此時,街道兩旁跪滿了人,仍有聽到斷斷續續的抽泣聲,畢竟前夜他們經曆了極端黑暗的一夜,街道上的血仍沒有清理幹淨,斑駁的血痕依稀可見。
放眼一看,街道上的百姓身上穿着的多是麻布制衣,少有毓琇錦衣,都不過是些普通人,在前夜之前,并未見過戰火,他們中多是女子、老幼,因爲男壯不是被抓入充了雷澤軍,就是在前夜反抗時被殺了。
街道上的苟纓縣百姓不敢說話,隻敢小聲哭泣,這就是見到惡魔時的反應,至此他們還能恐懼地看到縣長的人頭都還挂在城門上呢。
他們低着頭,甚至不敢擡頭去看經過街道的征服者,那惡魔的頭領,那個長得動人卻披着冷血的美人。
然而,這位美人卻在馬上目不轉睛地打量着他們,她看着這群人,看着這裏面不乏有人族的婦女,想起了易白芷與她形容的羹飯贻誰的畫面,刀光劍影、戰火不休、沙場埋白骨…
就在風菱若有所思之時,一個約十二三歲的小童的聲音打破了街道的死寂,隻見他站了起來,勇氣可嘉地拾起了一塊廢舊瓦磚,向風菱砸來:“你這魔女!我要殺了你!爲吉嬸嬸家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