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庭和張廣從太一帳中出來時,陳兵和蘇士通已經回來了,正在大帳中聽候風菱裁決。
不一會兒,凡雷澤軍中帶兵的将領都被差人通知到主帳中議事,魏庭和張廣不敢懈怠,忙也趕了過去,進帳一看,大大小小十五位将領都在帳中,甚至包括負責夥食的督軍以及僅僅十來人的醫療營的醫官易白芷。
此時,陳兵和蘇士通跪在主帳正中央,其餘将領各在兩旁,另外陳洸正站在最前面向風菱彙報着苟纓縣一戰的戰果:“…金钿五箱,戰馬一千五百匹,牲畜七百二十五頭…”
顯然,在陳洸的彙報下,大家都聽出了這是一場大豐收。
魏庭和張廣見此情景,默不作聲地躬身走到了大帳最前排的兩側,把頭低了下來,時不時用目光瞟着坐台之上的風菱。
他們看到風菱一面聽陳洸說着,一面低着頭,在案幾前的竹簡架子上,用筆寫着什麽。
不過魏庭并不認爲風菱此時寫的東西是在記錄陳洸上報的物産清單。一則風菱不是這麽有閑心的人,二則風菱這位主公一般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既然把家當都交給陳洸打理,就絕對不會插手。
就在風菱一言不發,聚精會神地寫竹簡的情況下,整個主帳安靜極了,除了陳洸的聲音,就隻能聽到有人不停吞咽唾沫的聲音。
很快,陳洸上報的物資交代完畢,這時,便聽到了一聲筆落的聲音,落到了案幾上,不,或者說是被随意丢在了案幾上,傳來了“啪”的一聲。
而這一聲,明明不太響亮,卻因爲先前的極度安靜,顯得震人心魄,特别在主帳中有幾名不太熟悉風菱的将官耳中,這一聲就好像是敲打天靈蓋的催命符,讓他們吓得肩膀微抖了一下。
不過,顯然他們是多慮了,隻見丢筆之人擡起了頭來,帶着那讓男子神魂颠倒的笑臉,一面卷着已寫好的竹簡,一面笑道:“不錯,苟纓縣之戰大獲全勝,該賞!”
聽到風菱的話,頓時,整間大帳中氣氛變得融洽輕松了,先前軍營外傳來的歡騰之聲也沾染到了帳中,各位将領開始絮絮談論苟纓縣如何打得漂亮,也有人提起了采用投名狀之法後,讓雷澤軍如何如魚得水。
隻不過衆人并未注意,跪在中央的那兩人始終沒有站起來,因爲風菱話中并沒有提到讓他倆起身。
須臾,在将領們氣氛高漲時,風菱招了招手,令傳令官上前來,大聲喧道:“傳令三軍,弓箭營立頭功,有功者按級分賞,三日之内無需再上戰場,亦可自行歡慶。”
話音一落,跪在地上的陳兵終于擡起了頭來,從風菱的話中不難揣測,她既然認可了弓箭營的功績,那麽帶兵的陳兵,弓箭營的主将自然也得到了她的認可,這是允許他說話的時候了。
于是陳兵微微直起了身,抱拳感念道:“謝都督。”
可是陳兵沒想到,話才剛落,就見風菱突然将手肘擱在案幾上,杵着腦袋,突然好像玩笑似的問到:“不過,你們是否準備日後都不聽我令,自行攻伐了?”
風菱的話來得猝不及防,她這是喜歡秋後算賬啊!隻一瞬,帳中的氣氛再次冰冷起來,而且是宛如墜入了寒冰地獄一般生冷。
這時,陳兵才意識到,風菱是賞罰分明,所以該賞的她賞了,這會兒該罰了!
陳兵再次低下了頭,與蘇士通一同喊道:“都督恕罪!”
風菱看着兩人重重磕下的頭,眼神卻異常堅定,冷淡的仿佛和平日裏的她,判若兩人,隻聽她突然大喝,問到:“還是準備每次都唱一回‘負荊請罪’的戲?”
随着風菱的喝斥聲,隻聞一聲“呯”的一聲巨響,與先前丢筆的聲音截然不同,分明可辨她拍桌時的怒氣。
這一次,新來的将領們明白了,先前風菱的确沒有生氣,她生氣原來是這樣的。那麽,先前她不生氣的時候就已經讓人畏懼了,此時她生氣了,那他們是不是該心存敬畏?
對,就是敬畏,這才是他們對風菱應該有的态度,她是他們的主公,不是任何人可以揣測或者質疑的人,日後不管什麽樣的狀況發生,他們需要的是做自己的事,不去追問主公是否做錯了。
帶着這樣的覺悟,将領們繼續關注着眼前的情況,隻聽蘇士通匍匐在地,始終沒有擡起頭來,呈請道:“主上,此事全是臣的主意,與陳兵将軍無關,一切後果臣一人承擔!”
風菱聞之,虛了虛眼,言語中聽不出任何情緒,問到:“一人承擔?你承擔得起嗎?”
蘇士通隆重的磕了三個響頭,似乎他早就猜到了風菱會做的事,以及接下來要做的事,他沒有任何求請,也沒有擡起頭,沒有讓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隻有他的聲音一字一句的答道:“臣願憑主上處置。”
見到蘇士通堅定的舉止,風菱的睫毛終于在不被人發覺的情況下微微顫了顫,随即還是冷冷地應道:“好,這可是你自己認的。”
說着,風菱伸手從案幾之上的木杯中取下了一支木質的令牌,将令牌抛到了地面:“來人!蘇士通不顧軍規,罪不可恕,即軍法處置,斬!”
斬?!在場的所有将領全全愣住了。他們也許想過風菱會用嚴苛的手段懲罰蘇士通,但全然沒想到風菱會殺了他!他可是風菱的愛将,說殺就殺?
當然若以軍法論之,蘇士通擅自調兵的确是要被處以斬刑,但風菱難道就不偏心,不徇私嗎?這可是雷澤軍的軍師,蘇士通啊!是風菱從禦妖宗裏帶出來的人。
也許是哪裏出了問題?衆人呆愣中還在心存幻想。可是,就在風菱令牌落地的瞬間,帳内出現了兩名士兵,毫不猶豫地架起了蘇士通,往帳外的刑場走了去。
這時回過神來的衆将軍,以魏庭和張廣爲首,全都跪了下來,大聲喊道:“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