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見狀蹙了蹙眉,彎身将書信撿了起來,面對風菱瞪大的雙眼,看着她再次染上了血絲通紅的憤怒的雙眼,歎了口氣道:“這事你不必自責,從富陽到此處用法術飛信寄信也要兩日,說明事情兩日前就發生了,你今日才醒,不是你的失誤。”
風菱仍舊沒有說話,隻能從她臉頰的輪廓上看到她慢慢緊咬着牙齒的輪廓,太一的話掠過了她的耳邊,又聽他道:“就連我也沒料到,闵殇會出這一手。”
話到此處,回到兩天前,吳小俊一人進京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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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陽城中,有一條極寬的大街,名曰朱雀街,朱雀街兩側有幾座比較大的宅邸,其中一座便是雷澤府,過雷澤府再往朱雀大街行五裏便是皇城大門。
而過皇城大門乃是一甬道,甬道寬長,平日裏可通十人并排而走,原本每十丈兩名侍衛,但今日吳小俊進宮通過甬道之時,卻一個人沒有。
因而,這一條甬道顯得十分幽深。
吳小俊跟着大内官進到甬道中,他擡頭看了看甬道兩邊城牆之上飛舞的九州大旗,那一面面鼓動的大旗繡着暗黑色的滾邊,原本在陽光之下,卻顯得一點也不耀眼,仿佛大旗之後藏着什麽妖魔鬼怪。
吳小俊見狀,淡淡一笑,明白了,那這甬道兩側想必是藏着數百名弓弩手,正等着他這靶心。
看着前面匆匆引路的大内官,吳小俊停住了腳步,他隻身前來,隻帶了六個随從和一匹戰馬,随從捧着六箱禮盒,是吳小俊面聖上貢準備的東西,另外還有的是他腰間配戴的名爲殺屠的黑刀。
吳小俊如今是邊疆諸侯,按禮數的确每次來京,必須獻貢禮品,因而這才能表示他來京不是兵谏來了,是領賞面聖來了。
這時,吳小俊叫住前面的大内官,招來一名随從讓他捧着禮盒端到大内官面前,說到:“有勞大内官,将此寶先行獻與陛下,臣匆匆入宮未着陛下召見,不敢貿然前行,隻好先行在此等候,待大内官回禀了陛下,臣再行面聖。”
大内官見吳小俊突然停下的腳步,眼中閃過了一絲躊躇,正欲開口反對,卻見吳小俊手指挪向了腰間的黑刀,那刀給人的感覺光看一眼就覺得渾身發冷,好像天生就纏繞着黑沉沉的戾氣,那經過戰場洗禮的刀鋒,縱使沒有出鞘,都覺得能見血封喉。
大内官面色一下成了慘白,慌忙說到:“是,将軍稍等,奴家這就去禀明聖上。”
話音一落,大内官也不看那禮盒中裝着的究竟是何物,便匆匆從甬道跑進了皇宮之中。
不需片刻,突然甬道之中來了數十名内官,竟讓甬道内奇迹般的熱鬧起來,而這時大司徒桐和長老也一同前來了,走到吳小俊跟前,向吳小俊笑呵呵道:“吳侯千裏奔赴安鹿縣會戰,此戰辛苦了,快随桐和進宮吧,陛下在偏殿等候将軍呢。”
桐和的到來,讓甬道兩側的旗子都停止了鼓動,仔細看看,城牆之上看不到任何一個弓弩手,好像從來不存在一般。
當然,他們不是不存在過,而隻是他們撤走了而已,因爲吳小俊讓人送去了一箱南面海域的珍珠,當然天子并不是因爲貪财而放過吳小俊,他還沒窮到被吳小俊一箱珍珠給收買,要想解決雷澤家後,九州都是他的。
可是,天子卻知道這箱珍珠代表的意義。
此刻,在偏殿之中,吳小俊還沒有到來,天子殇看着這一箱珍珠咬了咬牙。
這珍珠隻出自廣陵州,要說珍貴也的确珍貴,每年廣陵州都會進貢一箱這樣的珍珠,可是珍珠産量極少,因而也隻有天子才有,很少會出現在大臣家中。
而吳小俊送這麽一整箱,是想告訴他,他張國的手已經伸到了廣陵州了嗎?廣陵州可不是張國的領地,而且相反的,廣陵州在南面,而張國位于東北,中間還隔着一個吳國。
那意思是吳小俊已經和他挑明張國和吳國其實是一家嗎?
正因爲這些疑問,天子殇不能動手,他不能在甬道中就殺了吳小俊,他必須和他面對面問清楚。
這時,殿外内官的聲音傳了進來,喊道:“宣張國侯吳俊忠勇将軍觐見!”
話音一落,吳小俊的聲音出現在了殿門外,天子殇回過頭看去,他被吓了個不清,晃眼一看,吳小俊身着一身朝服,頭頂一頂銀色長冠,那身影和雷澤言一模一樣。
天子殇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透過外面的光線,他好像看到了雷澤言站在他的眼前,看到了雷澤言一身鮮血地來和他索命來了!
吳小俊的黑刀在腰間閃閃發亮,像是一頭漆黑的獵豹,一動不動地盯着獵物,明明他沒有拔刀,但天子殇卻覺得那刀口對準了他,讓他背脊浸出了涔涔冷汗。
“嗒、嗒、嗒”!随着吳小俊的紫色皂靴踏入殿内的聲音,天子殇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和他的腳步聲融合成了一段相得益彰的鼓樂。
一瞬之後,吳小俊站在了天子殇的面前,躬身下跪叩拜道:“臣吳俊參見陛下!”
聽到吳小俊的聲音,天子殇回過神來,醒了醒精神,面帶微笑的将吳小俊扶了起來:“吳卿多年未見,卻一點也不顯老。”
多年未見…的确,吳小俊是邊疆諸侯,除每年令人向天子獻貢之外,的确不和京城往來。
但是多年未見可就是天子說笑了,畢竟吳小俊身邊還有兩個郡守是天子的人,他們應該随時都會畫他吳小俊的畫像,向天子密奏他的一舉一動吧,怎麽能稱爲多年未見呢?見畫像如見本人。
吳小俊低着頭冷冷一笑,卻道:“是臣不恭,邊關事宜甚多,一直難以抽身進京參見陛下。”
“朕知道愛卿公務繁忙,隻是不知愛卿是在忙些什麽?連朕都不知愛卿何時去的安鹿縣。”天子殇說到這裏,眼中突然露出了冷厲的寒芒,而這時,吳小俊靈活的耳朵已經聽到了殿外匆匆的腳步聲,甚至拔劍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