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夜在此守夜,本沒指望能有什麽有趣的事發生,沒想到竟會瞄到如此驚駭的畫面。
而至于他爲何在這?是因爲最近天庭那邊動蕩得緊,先前大鬧天宮的事,傳得越來越邪乎,而矛頭都指向了帝俊,說不準最近天庭那邊已經在準備來找帝俊麻煩了。
雖然,天庭那邊忌憚帝俊強橫的修爲,對曾經帝俊的能力都心有餘悸,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帝俊身邊的幾位上古妖聖都知道,現如今,帝俊重傷在身,毀了真元,那身子骨可鬥不過天庭那群天兵天将,别說一手遮天,自保都做不到。
因而,在京城叛亂時,帝俊招計蒙他們幾人來後,他們都自發的不走了。
爲了以防萬一,四位妖聖,每夜輪流在帝俊附近守護,今夜就輪到了他這個最不懂凡塵紅障的計蒙。
計蒙可真沒想到會守在院外看到這一幕,心中大駭:主君他…他不僅動情了,還如此不動聲色哄人家小姑娘主動湊到他的唇上,這路數太高深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念及此處,計蒙的臉攀上了紫紅色,紅比當事人還得厲害。
于是,他惶惶地倒退了幾步,趕緊伸手準備遮掩,可偏偏八卦心重的白澤突然出現在他一旁,伸手拉開了他即将擋住眼皮的手掌,還曉有興趣的說道:“哎喲喲,主君就是主君,泡美人都能玩出這麽高深的招術,計蒙,學學!”
計蒙聞之,白了他一眼,死活不看後續,直接轉過身,也把白澤的身子給扳到了另一頭,憋紅着臉不說話。
然白澤卻興趣甚佳,搖了搖羽扇,戳了戳計蒙的铠甲,絮絮叨叨個不停:“瞧你不懂風情那樣,主君那萬年鐵樹都開花了,你何時才能長出嫩芽啊?就你這樣,難怪讨不了英招歡心。”
計蒙聞之,惱羞成怒,一提到英招,面頰更是紅過了燈籠,咬牙道:“跟你學你那般風流,呸。”
“誰讓你跟我學啊,我這伎倆能跟咱們主君比?我跟你說,就昨天,主君那哄咱們主母高興的事,你是沒見着,做得可謂是行雲流水、不露痕迹。”白澤說着,就跟計蒙回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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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傍晚,風菱也似今夜這般坐在屋前台階上等帝俊和吳唐甫閑聊回來,不過自然,昨日風菱不曾喝酒,也沒今晚這般糊塗。
她當時很忐忑,抱着招妖幡,躊躇了許久,見帝俊來後,才爲難的與帝俊提到:“夫君道人,我…我有事跟你商量。”
話音一落,帝俊便露出了蹙眉的神情,畢竟,如今的風菱喊他往往都直接省略了“道人”這一後綴,隻有很嚴肅的時候才會想起來加上。
如此聽她這般稱呼,一定是遇到了很不好的事,于是帝俊也就沉聲問到:“怎麽了?你說。”
風菱猶豫了一會,看着站在面前的帝俊:“那個,我知道如何毀了招妖幡的法子了,我…我想把招妖幡中的妖族真靈給放出來。”
是了,風菱對此事很猶豫,當然她倒不是猶豫着該不該釋放招妖幡中的真靈,畢竟她已經想通了,這招妖幡不僅束縛着妖族,其實也束縛着她自己,她的确應該把招妖幡給毀了,一切回歸自然。
但是,她擔心的是,這個想法會讓帝俊發怒,畢竟帝俊跟着她最初也隻是因爲她拿着招妖幡,如今她卻自作主張的想毀了這妖族至寶。
果然,風菱的話,讓帝俊的臉甚是冰沉,她已經許久沒見到他如此冰冷的時候,甚至說光看他的瞳孔,就覺得會把她給凍死,冷到腳趾頭。
良久,帝俊沉沉道:“是不是我縱容你太多了?你現在都如此之作主張了?你該不是忘了,我當初說過何話?”
“我記得,你說等我死後便取走招妖幡,爲了避免招妖幡被他人搶走,順道護我周全…”
風菱自然沒忘,正因爲沒忘,才不敢随意處置招妖幡,畢竟這也是帝俊要的東西,她就這麽随随便便把真靈給放了,把招妖幡給毀了,把帝俊置之何地?他又怎麽肯?
未等風菱說完,帝俊的聲音又從她的頭頂響起,這一次風菱甚至從話中嘗到了危險的味道:“記得你還膽敢與我提釋放真靈的話?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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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講到這裏,計蒙突然打斷了他講故事的興緻,不解道:“哎,等等,主君爲何要發火?主君不是原本就打算釋放招妖幡中的真靈嗎?隻不過風姑娘不肯把招妖幡交給主君,所以主君才一直跟着,如今風姑娘自己想放,主君如何又不肯了?”
白澤聽到計蒙的疑問,用羽扇拍了拍計蒙的肩,笑道:“就說你是急性子,你等我把故事講完。這就是主君哄主母的高明之處,你學着點,還有你該改口了,後面那位早晚也是咱們主母。”
說着,白澤指了指院中坐着的兩人,繼續講着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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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俊的怒氣很明顯,風菱顯然是知道的,她硬着頭皮怯怯地看着帝俊,雖然膽戰心驚,但仍舊有一股倔強勁:“我記得,可是我想做,雖然我不知道招妖幡前主爲何要煉制這樣的法寶,但是我現在是招妖幡的主人,我想的是他們不應該被困在一個地方,這都過了數萬年了,他們先前的主人已經不在了,讓他們一直守在原地,不公平。”
帝俊負手而立,用冷淡的口吻,教訓道:“世間大道,強者爲尊,何來公平一說?”
“我知道弱肉強食,可這已經超脫自然法則了,憑一人之力就篡改千萬法則,那就不對!夫君不也說了,大道三千,任何生靈都可以選擇其道,難道就因爲一種力量,要泯滅所有的道?他們不該受一個法器的束縛,他們有選擇的權利…”
風菱說到這裏突然停住了,因爲她在考慮招妖幡束縛的不僅是妖族,還有她自己,她看着被縛的妖族就仿佛看到自己一樣。
她最近經曆了太多,看過了太多,一直有個理念在她心底盤桓,那就是,是不是弱者就不配活着,就必須被支配?這個問題不僅之前的虛牛問過,就連她自己也問過,她也是被支配着的。
她不想讓招妖幡束縛真靈,其實就是在解放她自己。
風菱頓了一刻,擡着頭,咬着唇瓣,終于一字一句的,向帝俊問到:“…包括我也有選擇的權利,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