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風菱爲何知道這人死了,是因爲最後的一個畫面定格在了一個模糊的男子身影上,風菱看到女子正看着一個人,兩人的視線相互交錯,而那人風菱看得不算清晰,但總覺得那人和帝俊很像,這女子死的時候,夫君居然也在?
此時,天牢中又恢複了先前的暗淡,招妖幡平靜的躺在風菱手中,而前一瞬飛出的紅芒,無疑是招妖幡前主的記憶。
這樣的記憶有些讓風菱措手不及,她怔怔地看着招妖幡,才想起了最初與帝俊相遇時,他曾說過“我與此幡前主有幾分因果”,當時帝俊說得太過平靜,因而風菱也未曾計較過,沒多久便忘了這句話。
如今看來,夫君和這女子絕不會是一面之緣的關系,也難怪因爲招妖幡的緣故順道護着自己。
風菱思緒未整,一旁伯牙子見到風菱發愣的模樣,又聯系剛剛招妖幡突顯的異狀,忍不住問到:“姑娘?是發生了何事?難道招妖幡中有對九州之事的提示?”
被伯牙子的話打斷了思緒,風菱回過神來,終于冷靜下來,淡淡道:“不是…隻不過我好像知道怎麽毀掉這東西的辦法了。”
對,既然有人想利用招妖幡對九州圖謀不軌,那最好的辦法就是銷毀招妖幡,反正風菱一直打算着将這倒黴催的法器給處理掉,免得禍害世間。
隻不過她當時不知辦法,而且她與妖族又有許多千絲萬縷的聯系,總覺得不能随便打發了這妖族至寶。
可不想,就在剛剛風菱看到的記憶中,居然有那麽一段,那女子将真靈取出來的辦法,她當時把鲲鵬的真靈取了出來,還給了鲲鵬,因而鲲鵬脫離了招妖幡的束縛。
雖然風菱沒看到女子爲何要這麽做的原因,但是無疑曾經鲲鵬的真靈也曾在招妖幡中。
當然這些過往,風菱不得而知,她隻用知道當前銷毀招妖幡的辦法,就是将裏面的所有真靈全部還過,取出來,隻需一道法訣以及與要釋放的妖族面對面。
面對面…風菱想到這裏卡了卡,先不說她上哪去找那些上古妖族,就說她要真和他們見面了,不立馬被秒,那也算風菱上一世燒高香了。
但是…總得試試,因爲這東西牽扯整個九州的命運,當年清水不忍殺她,放棄奪走招妖幡的念頭,也相當于放棄了守護九州的執念,那麽清水未完成的事就交給風菱吧。
風菱心裏念道,師父,你我之間已經分不清恩怨是非了,你養育我十載,我不能因爲水患之事恨你,你既然想守護九州蒼生,我亦不能讓你的心願落空,雖至今不知鲲鵬觊觎招妖幡有何意義,但既然這招妖幡是開啓九州噩夢的大門,我便毀了它,也算還了你這心願。
對了,隻要招妖幡不落入算計九州之人的手中,而就算落入時招妖幡已經是一柄廢掉的法器,那清水臨終之前的交代,風菱也算完成了,也算與清水之前的種種恩怨相消了。
念及此處,風菱莫名覺得松了口氣,一直以來原來壓抑着她的是這把招妖幡,無論曾經的凄涼,還是師父的承諾,都圍繞着招妖幡。
那她隻要放下了招妖幡,整個人就輕松了,她隻要完成将招妖幡中的真靈全部抹消,那此後她無論修仙問道還是眷戀紅塵,山巒海闊便自由遨遊了。
風菱神海中的困頓像一場煙消,慢慢散去,霎那間,先前所積攢的修爲不斷上漲,好像一直不住的泉湧驟然噴發而出,她知道她心魔散了,她的境界開始不斷飛騰。
心欲動而神不止,神欲行而識不分,魂欲出而魄不蛻,這凡人的七情六欲、悲歡離合此刻在風菱心底就宛如一波靜水,上善若水,一顆金丹在她心底慢慢結出。
風菱站起了身,看了一眼在蒲團上幾近瀕危的伯牙子,他是當年的水患罪魁禍首,不管出于怎樣的原因,護天子也好,護九州也罷,他終究做了令人發指的事,風菱應當對他生出嗔念,但此時卻沒有。
她聽帝俊與佛門高僧談佛法時,有聽聞,佛家雲,世有貪嗔癡三念,因癡生貪嗔,皆爲看不破世事,她許是也看不破,因癡生嗔,生恨生怒,這是自然,所謂大道全憑自然。
即是自然,風菱不用刻意破去,她對伯牙子可以殺,但隻不過心境不同,帶着嗔念的殺虐非自然所向,她若要殺他,不過隻是看到一抹灰塵,想抹去。
那既然是灰塵,它已經快被風給吹走,風菱不用浪費時間,因而她隻看了伯牙子一眼,轉身走出了牢房。
這人命不多時,至于他爲何淪落自此,風菱沒閑心計較,因爲他隻是一抹塵埃。
她終于知道爲何許多神仙都很涼薄了,原來不是涼薄,而在他們眼裏很多東西都隻是一片塵埃,心如水。
風菱沒想到,今夜來天牢,竟找到了自己的道心所向,那便是,世間平衡,道法自然,人、妖、萬物皆是一池靜水。
伯牙子看着風菱一步一步踏着平靜的步子離開牢房,不由自言自語,道:“報仇容易,釋恨難,沒想到聽聞這麽多真相之後,她竟突破了瓶頸,境界一躍升至到了煉虛合境!清水,你究竟收了個怎樣的徒弟?”
自那晚風菱離開後,并未回自己的牢房,而是消失了蹤迹,至于京城中的暗湧已經到了爆發的程度,終于天子賜親大典開始了…
兩日後,京城上下一片熱鬧,天子領百官在正殿大台上頒布了孟國三公子與易家庶女易白芷的婚事,并安排吳家老爺率百官親送接親使團出城,直至京城外一百裏後再行折返。
于是,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與接親使團一同向城外行進,帝俊随吳家老爺一同出了城,他有客卿身份,因而與吳家老爺共乘一車,正與吳家老爺閑聊:“唔…閑來無事,就當出城散步了…”
車架上話音斷斷續續,這一行人中有各行百官,有朝中權貴,好不隆重,隻不過唯有吳小俊未曾出現。
想來此事也是平常,自己的心上人要嫁人了,他沒來鬧上一鬧,已經不錯,要是再上他笑臉相送,就實在太過欺負人了,因而,吳小俊此刻還在柴房,靠着牆根,數着雜草呢。
隻是,他未曾料到,送親之時才不過半日,就有小厮匆匆忙忙闖進了柴房,打破了他陷入沉思的心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