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理說以風菱的修爲要無聲無息的聽到這兩位談話是絕無可能的,但偏巧這兩人一人已到元神崩壞邊緣,一人倒是好些,不過修爲廢了,也注意不到風菱的出現。
如此,風菱堂而皇之的聽了兩句,可惜也就是最後兩句,還因最後兩句擔憂起來:“夫君,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爲什麽會要死?你不是神仙嗎?”
風菱的額頭上還有汗滴,她似乎是匆忙趕回來的,額間的鬓發黏在兩側,拉出了一道不太勻稱的頭型,遮擋在眼睑之上。
她先前在街上聽到了一些吳小俊的流言蜚語,本着吳小俊作爲她手下,她有護短的義務的心境,想趕回來與吳小俊說上一二,可剛至門口就遇上了吳老爺,後跟吳小俊的小弟吳弦打聽了一下,得知吳小俊去了柴房面壁。
于是風菱想趕來找帝俊,問上一問,可未曾想剛至院門就聽到紅雲與帝俊談論要死的話題,心下緊了起來,額間也莫名打上了一抹汗漬。
帝俊看着風菱略帶喘息的模樣,淡淡一笑,伸手撥開了她遮住眼睛的青絲,漫不經心道:“紅雲随口說說的你也信?”
帝俊的漫不經心,讓風菱的焦慮緩了下來,她稍稍松了口氣,但眼神中的打量卻并未停歇,仍舊沉着眉,仔細分辨帝俊的臉色。
此時,被帝俊點名的紅雲被夾在帝俊和風菱兩人中間,将眼睛眯成狹長,他看了看風菱揪心的目色,又看了看帝俊平靜的臉色,當前帝俊的臉色已恢複如初,半點沒有先前咳血的迹象。
紅雲掂量了半響,“啪”的一拍折扇,一臉不樂意地道:“哎!我說風小友,你個小沒良心的,我當初說得如此認真,說我要死了,你都不帶感覺。這會兒他才胡說八道一句,你就心都揪起來了?這待遇差得也太多了,我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呢。”
經紅雲一提,風菱的擔憂又下降了幾分,回過神來,明悟到紅雲說的關鍵詞。
對了!紅雲上一回也一本正經的問她,若他死了,她會不會難過。哦,原來是玩笑話,可是…他們神仙都愛模拟生死嗎?就這麽喜歡打比方,譬如自己死了之類雲雲?
風菱歎了口氣,老祖可真愛計較,理直氣壯道:“我不是答應過,你要是死了,我幫你報仇嗎?”
話音一落,紅雲還沒給出一個滿意的表情,帝俊先就不滿了,蓦地轉頭狠狠盯着紅雲:“你跟她說讓她報仇?”他先前還不知道,紅雲跟風菱約定報仇的事,顯然這事紅雲是占她便宜了。他家小風的便宜向來都隻能自己占,哪能輪得上别人?
帝俊知道紅雲的仇人是誰,讓風菱去報仇,還不要她死得連渣都不剩。
據帝俊對風菱的了解,雖然風菱一般時候還是挺聰明的,懂得怎麽趨利避害,不以卵擊石,但是說實在的,就小風這時不時心血來潮的性子,她某些時候的确勇氣可嘉。
那要知道紅雲真被人給害死了,保不準風菱的确會給紅雲報仇。
混賬,居然敢算計到我頭上!帝俊微惱,小風,他是絕無可能放縱她去組織自殺性襲擊事件的,那要報仇還不得自己親自動手,這紅雲的仇到最後就變成他來報了?
雖然紅雲的仇人确實赫然在帝俊的黑名單上,但是要解決那家夥,師出之名隻能是清理門戶,什麽時候變成了爲紅雲報個人恩怨了?
這由不得帝俊不惱,他那雙冰冷寒潭一般的眸子死死盯住紅雲,就好像裏面藏着一把見血封喉的利刃,隐藏待發,隻一瞬就把所視之人剝皮抽筋。
紅雲被冷得打了個哆嗦,他與風菱開這玩笑之時,完完全全隻是想讨個口頭便宜,心道,我哪知道你這麽寶貝她的,你就認命吧。
不過心想歸心想,紅雲還是趕緊打了個哈哈:“呃…她自己提議的,不關我事。”說着一起身,拿折扇饒了饒額頭,就轉瞬間跑了,“我…我去柴房看看我那傻徒弟。”
風菱茫然地看着紅雲消失在門洞後,她不甚懂這兩人打的啞謎,但是,好像紅雲讓她報仇一事是真的,難不成老祖真會死?那麽夫君呢?在風菱的意識中,都做成神仙那一步了,哪還能死,死是留給凡人的。
她并不知道,神仙還有應劫一說,紅雲的劫數來找他了,他不能避,也避不了,至于帝俊…他就是個變數,連紅雲都不知道帝俊的劫數在哪,什麽時候來?用什麽方法避。
話說回來,風菱又再次擔憂起來,不自覺地緊緊握住帝俊擱在石桌上的手腕,緊張道:“你們到底哪句話是真的?到底什麽死不死的?”
帝俊餘光掃了一眼風菱緊緊拽住的手指,一點也不嫌棄,憑她這麽拽着,挑了挑眉,視線凝聚于她的臉上,平靜的問話中卻是滿滿的非答不可的意思:“怎麽你很擔心我會死?”
風菱被帝俊灼灼目光燒着了,下意識地回避視線,松了松手,低着頭,用蚊子叫一般的聲音,點了點頭:“嗯…擔心…”
帝俊覺得風菱這樣的表情,實在有趣極了,于是他再一挑眉,似笑非笑的視線仍舊定在她臉上,故意上揚了一個音色,道:“哦?”
這上挑的音色,好像還帶着尾音,像一把小鈎子,勾魂攝魄,讓風菱猛地收回了手,意識到自己緊張得太過頭了,不由面上染上了一柄酡紅,她可不能這麽快就暴露喜歡夫君的小心思,說得好便罷了,說得不好那可是會被取笑得體無完膚的。
風菱收回手,洋裝很大氣的樣子,将手掌在帝俊眼前擺了擺,打個哈哈,吞吞吐吐道:“因爲嘛,我…你…你是我守護神嘛,你要死了,誰來保護我?萬一别人要害我怎麽辦?”
“我并沒有問你擔心的原因。”
哎呀!僞裝沒用,風菱頓了,自己打個哈哈,怎麽就變成了解釋便是掩飾了呢?風菱大氣的氣勢頹了,手足無措地低下頭,猶豫着組織言語:“那…那…”
然而,未等風菱言語組織妥當,便聞帝俊一句看似很雲淡風輕的回應:“安心,我若要死了,死之前一定會親手殺了你,不會讓他人傷你的。”
唔,風菱卡了卡,夫君就是夫君,安慰人的路數真不尋常!隻是,風菱覺得聽到帝俊這句話她應當生氣的,可是爲何,她卻聽到他這麽說很開心,很釋懷。
她估摸着,她最近極有可能是腦子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