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菱因見下雪了,将賞梅的落座移到了庭院中,煮着陳年的君山銀針,茶中的香味沁人心田。
袅袅的霧氣擋住了風菱的面頰,紅雲在對面坐着,本是在觀望院中的梅花,聽風菱有一句沒一句甚是有趣的閑聊,可不想不經意地回頭,突然愣住了神。
隻見那霧氣中的嬌小容顔,帶着俏麗的眼眸,好似盈盈皎月。
此時,風菱沏好了茶,遞到紅雲跟前,正想誇贊幾句吳小俊家的好茶,可一擡頭就見紅雲望着自己半響不曾移動,連茶杯也沒有接過去,這讓她有些詫異。
風菱茫然,覺得大約紅雲是在看她身後的東西。她轉過頭,向身後看了看,卻什麽也沒看到,隻有一望白盈的雪界。
于是,風菱覺得紅雲望得出神大約問題不在身後,而是在她臉上。風菱放下茶,拿手搓了搓自己的臉頰,問到:“我臉上有髒東西?”
被風菱一問,紅雲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低下頭,拿過桌上擱着的茶杯,搖了搖頭,品着茶,随口應道:“不是,是你剛剛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風菱一聽,來了精神,她也抓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甚有興趣的道:“什麽人?”
“比你漂亮。”
“啪”一道積雪壓斷了梅樹的枝桠,掉在了地上。風菱面色一黑,斜着眼,道:“你可真不會聊天。”
俗話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風菱先前沒空計較自己到底好不好看,那是因爲她太忙了,但太忙不代表她就徹底無視自己的容貌了,她覺得她比夫君不足,但是比常人還是比得上的,就算比不上,那也不應該就此說出來!
不過,紅雲好似并不甚太在意,隻自顧自地仰起了頭,看向被小雪掃過的一望無垠的天空,深深歎了口氣,像是神思悠遠地兀自念到:“她是上古洪荒第一美人,就像無邊黑幕上唯一清涼的月色。”
哼哼!情人眼裏出西施,難怪說我醜!風菱看了一眼紅雲的眼神,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談及自個的女神一般,于是她也不計較了,心中嘟囔了一句。随即眉一挑,很成熟地,很懂事地,明悟道:“哦,那是你心上人。”
紅雲聞之,不予否認,又扇起了折扇,笑問到:“咦,這麽通透?”
看樣子風菱猜對了!她搖了搖手,對于紅雲對她的褒獎并不沾沾自喜,隻是單手指了指紅雲的臉,道:“瞧你一提起她,這說話的表情,一眼就看出來了。那你心上人在哪?”
“被一個混蛋給搶走了。”紅雲讪讪一笑。
話音一落,風菱提起茶杯正想喝上一口,不想差點岔氣地将茶噴了出來,隻不過壓了壓,還是吞了下去,然,張了張口,驚訝道:“啊!你這樣的神仙也會被人把心上人給搶了?”
說着,風菱見紅雲無奈的聳了聳肩,覺得他應當不是開玩笑的,于是很義正嚴辭地道:“那你不挺能打的嗎?你去把她搶回來啊!”
紅雲再次無奈地聳了聳肩道:“打不過那混蛋。”
說實話,這樣的舉動不大像紅雲,風菱記着第一次遇着紅雲時,他是那種不信命的人,怎麽就認栽了呢?莫不是遇到了什麽挫折?
于是,風菱信誓旦旦地安慰道:“沒事!那你帶我去…”風菱一開口,就停了停,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續而道:“…哦,不對,我太弱了!那你帶夫君道人去,夫君挺能打的!打赢了,搶回來我看看到底洪荒第一美人長什麽樣。”
“哈哈哈。”風菱的建議引來了紅雲的大笑,他和帝俊不一樣,帝俊那人面上的表情就算是活動着的也看不出心情,但紅雲不同,笑起來很肆意,一眼就能看出開心與不開心。
隻是他笑了一會,去突然停了,平靜地望着風菱,歎了口氣,道:“她已經不在了,見不到了。”
哎呀!一不小心戳中了别人的傷心事,真是不該!風菱一頓,立即沉默地“哦”了一聲,不再說話,頓時尴尬起來。
不過很快,靜止的沉默就被風菱打破了,因爲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紅雲,卻突然見到他的耳際突然流出了腥紅的鮮血。
對了,仔細一瞧,這一次見紅雲好像比上一回見到時有幾分區别,再比對先前紅雲的談話,他似乎沒先前那般精神,而且他在自己面前沒有自稱“老祖”了。
念及此處,風菱倒有幾分正兒八經的關心了,畢竟耳朵好歹七竅中的一竅,莫名其妙流血是有點不正常,便指着他的耳朵問到:“你怎麽流血了?也生病了?”
紅雲似乎沒察覺自己耳竅中流出的血,經風菱一提才回過神,他望着風菱不像是裝出來的關心的模樣,再次怔了怔神。
這丫頭是純善呢?還是心思多呢?明明兩種相反的個性,放在她身上竟不顯違和。
紅雲沉吟了片刻,很無所謂笑了笑,隻一伸手就将血漬散得無影無蹤了,擺了擺手:“沒事,總這樣。”
“你經常流血?”風菱看着紅雲,見他似乎真沒事,便就放下心來,在風菱眼裏,他們神仙嘛,可能總有一點怪癖,因而反露出了一臉好奇的表情,瞪大了眼睛,撐在石桌上湊近了一些,盯着紅雲的耳朵瞧了又瞧。
紅雲被她這一瞧,不由得居然忍不住喉嚨處的不舒服,捂着嘴咳嗽了一聲,看起來像是笑到嗆到了:“嗯,最近倒是經常流。”
他這一句回答,回答得風菱越發好奇,她縮回身子,穩穩坐在石凳上,杵着腦袋,打趣道:“你經常流血,會不會失血過多而死?”
“會的。”紅雲望着風菱的眸子,突然正兒八經的回答到,好像說的是真的一般,而後更正經地望着她,認真問到,“若我死了,你會不會有那麽一點難過。”
話音一落,石桌被風菱的手肘杵得晃了一下,害得她一個不穩當,松動的手掌沒撐住下巴,差點将腦袋磕在了石桌上。
她趕緊扶住桌沿,有些愣神,見紅雲非一般認真的眼神,很茫然,不過很快就釋懷了,她覺得大約神仙平日裏都太閑,喜歡開玩笑,所以風菱很輕快的回應道:“你若死了,我替你報仇!你可是我救命恩人。”
風菱回答得很随性,不過倒也不算是騙人的,隻算含着半真心的玩笑話,畢竟她覺得要是連紅雲都打不過的人,她風菱去跟人打,那不是送死嗎?當然,若誰真把紅雲殺了,她還是極有可能把那人當仇人的。
這時,紅雲聽到風菱的回答,沒有打趣風菱自信的胡說八道,相反微微一笑後,伸出了右手,撐在石桌之上,勾起小拇指,道:“那一言爲定。”
看着紅雲伸出的手,風菱眨了眨眼睛,玩笑道:“你們神仙還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紅雲見狀,手卻并未放下來,他仍舊保持着拉鈎的姿勢杵在石桌上,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道:“嗯,許是偶爾也會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