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旗旁,一鍛紫色長袍也一同翩飛着,吳小俊站在軍旗旁,身上的紫色緞子看起來挺耀眼。
其實,說實在的,吳小俊這般年紀穿紫色并不合适,但自從十日前面聖時,風菱給他選了這麽一套紫衣後,他就覺得越看越順眼,嗯,他是該成熟一些了,對人對事,不應當如從前一般任性執拗,就方如對白芷一般,說好放下的,至今卻仍念念不忘,是該放下了。
吳小俊的記憶還在不斷變換,他憶起自那日在祖宗祠堂之後的事。
當年,那個少年被家父處罰了後,在家躺了一個月,一個月後剛能下了床,他就生出了思量。
他來到另一個府邸,翻牆根的爬到了少女院中,繞過山石,來到了少女屋前,正巧聽到少女與丫鬟在說話,突然駐留了腳步。
他在門外,看着少女臉上多出了一道讓人心疼的火辣辣的手掌印,聽着少女的丫鬟在一旁揪心的叨叨:“大夫人真是的,怎麽說話這般難聽,要是二夫人說得上話,才不會這樣。”
丫鬟一面說着,一面拿着冰膏在少女臉上不斷的抹着,而此間總聽到少女的咳嗽聲,還有斷斷續續的談話聲:“大娘也是氣極了,才會這樣說的,易家和吳家一向不和,我卻如此不懂事。”
“不和?那也是上輩家族之間的事,關小姐和吳公子什麽事?大夫人一直視小姐是庶出,見不得小姐,想找小姐麻煩,先前一直沒找到理由,如今發現小姐和吳公子的事,她就變本加厲,在老爺跟前挑唆,害得小姐…”丫鬟哧了哧鼻,繼續叨叨,“…小姐本就身子骨不好…”
說着,丫鬟眼睑上打上了一道紅潤的濕霧。
是啊,少年知道少女一向體弱,他差點忘了,他的芷兒是需要藥罐子養着的,他若帶她走,那他能給她那些名貴的藥材嗎?他能照料好她的身子嗎?回答顯而易見,不能。
少年在門外後退了一步,倒吸了一口冷氣,丢棄吳家世子身份的他何德何能?
天空上布下了一道雷雲,明明是冬日,卻看起來要下暴雨的迹象,少年仰着頭,俊俏的臉頰上滑過一絲冷笑,将指節捏得嘎嘎直響,一不小心碰到了門外的花盆,碎了一地。
少女聽到屋外的聲響,忙讓丫鬟攙扶着出來查看,正見到了背對着她站着的少年。
她一時欣喜,最近一個月都沒見到少年,還以爲他去逛妙音樓,被那裏的小美人給絆住了,把自己忘了。于是,少女笑着向少年跑了去,要去伸手拉住少年捏成拳心的手掌:“這一個月你跑哪去了?”
少年聽到少女那銀鈴般的笑聲,好像對她自己臉上的手掌印毫不介懷的心情,讓他身子微微一顫,即刻,在少女趕到他身後,欲要拉起他的手時,他避開了,往前踱了兩步,仍舊沒有轉身,言語生硬地冷漠道:“這個月妙音樓新來了位知畫姑娘,我和奉珏都在那兒聽曲。”
聽到少年的回答,少女伸在半空的手指僵了起來,她收回了手,怔怔看着離自己幾步遠的少年,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平日裏少年是玩世不恭了些,但他多是說的玩笑話,從未如此正兒八經。
而且此時,少年明顯的在有意避開她,明明隻是他向前走了幾步,少女卻覺得他走了很遠,遠到了看不見的地方。
少女啞了啞口,詫異地喊了聲:“俊哥哥,你今日來做什麽?”
聽到少女的喊聲,少年的瞳孔明顯微微一縮,卻依然沒有轉過身來,沉吟了半響,終于好像很輕松地開口道:“我是來與你辭别的,我打算離開京城。”
話音一落,少女的臉色比先前病時更蒼白了幾分,眼中也繞上了一道蒸騰的水汽,水盈盈的,更讓人心疼,但少年至始至終未曾轉過頭,也看不到,隻聽到少女哽咽的喉嚨中傳來的細小的聲音:“離京?你要去哪?”
去哪?少年沒想過,因爲這原本就不是他今日來前考慮過的問題,他原本隻想帶她走,浪迹天涯,可是天涯在哪?是啊,該想一個地方,少年随口念出了一個地方:“六合派,我要去修仙。”
興許少年未曾想到,他随口糖塞的說辭,注定了他此生之路。
說完,少年邁開了步子,踏着腳下越發沉重的步子往院外走去。
這時,他聽到了身後小跑的聲音以及那人哭泣的聲音,質問道:“你不是說過要娶我嗎?”
少年停了停,給了一個錐心的回答,隻不過不知錐的是别人的心,還是自己的心,冷嘲中帶着幾分沙啞,道:“說了玩的,你也信?”
天上的雷雲濃成了一朵陰霾,終于一聲雷響,大雨落了下來,灑滿了一片冷寂,涼涼天意,不知傷情幾何?少年走出院子,天雨打濕了他披着的一身薄襟,打在白衣之上,透出了白衣下的血痕。
血痕泛着紅豔,宛如一片片妖冶的曼莎珠華,傷口又裂開了,膿血沾着雨水,一起滾落到了地面,少年靠坐在牆根,捂着眼睑,身子不斷的顫抖,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唯一能辨的,隻有地上的積水在他四周變成了猩紅的色彩…
回憶戛然而止,吳小俊站在軍營中,攤開手,看着自己一身華服,如今的他,就算算不上九州首富,也算京城有錢人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什麽名貴藥材買不起?可是,他們終究是錯過了,她要成親了。
吳小俊無奈一笑,搖了搖頭,突然發現好像有兩道視線在看着自己,忙擡頭發現,雷澤言正以一種莫名其妙的目光盯着他,而帝俊則以一種似笑非笑打趣的目光審視他。
他有點詫異,趕緊問到:“做什麽?”
“叫你幾聲都不答應,你在想什麽呢?”聽到雷澤言的聲音,吳小俊才回過神,原來雷澤言叫他去帳營裏坐坐,叫了他好幾聲,他都呆若木雞。
念及此處,吳小俊打了個哈哈,肩一聳,忙道:“我在想晚上去哪玩。畢竟大兄都來了京城多日,我還沒帶他領略下京城的風土人情,所以在計較着晚上去煙花巷的哪家好,據說百花齋近日來了位姑娘,舞跳得特别好…”
雷澤言聞之,面色一黑,他這叫做風土人情嗎?于是,趕緊打斷道:“我不去。”
“沒說要你去,知道你不會去,你就沒去過!我說帶大兄去!”吳小俊沖雷澤言癟了癟嘴,立即笑開了,竄到帝俊跟前,嘻嘻道,“是吧,大兄!你瞧,前幾日阿菱病着,你每每出來都回去得早,如今阿菱好了,那你也有空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