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能感覺到體内像鑽進了一條冰冷的巨蟒,在咬噬着五髒六腑,要咬斷她連通精元的每一條筋骨。
果然,夫君道人說的話都是真的,不是唬她的,她的确不能亂動真元,不能祭出法力,她會死的…
風菱知道怕了,而就在意識完全凍結的一瞬,風菱看到了一道炙熱的火光,燒盡了娉颦結出的幻境,那幻境的壁壘燃着火瀑,烈焰灼灼,一點一點泯滅漆黑的虛空,而她的元神回到了體内。
随即,一陣微風吹了過來,揚起了彌漫在酒席間的酒香、花香,還有一道熟悉的龍涎檀香,風菱極盡全力,微微睜眼往香味傳來的地方看了一眼,看到一件赤黑的大氅在風中獵獵而舞。
這衣裳看起來有些熟悉,今天是誰穿着來着?風菱覺得一時想不起來,她想再瞪大一點雙眼,看看究竟是何人走了過來,可惜卻越睜眼越想閉上。
而後,風菱感覺誰把她抱起來了,穩穩地抱在懷裏。她在這人的懷裏很舒服,好像從頭到腳因心魔來襲的冰涼感被這個懷抱沖散了,溫暖如初春。
不久,風菱迷迷糊糊中,好像被放到了一個軟綿綿的地方,臉頰觸到了絲絨,她猜這應該是一軟床榻,隻是這床榻不是自己那個,自己的那個很生硬,隻适合練功,不及此塌軟和。
不過,這倒并不是很關鍵的,關鍵是此塌雖然軟和,卻不及那人的懷抱舒服,于是她肆無忌憚的哼了哼。
随着她的哼唧聲,她感覺靠近的床榻邊緣一重量微微下壓,矮了一截,然後額上覆上了一個溫潤的觸感,像是誰的手,而那手心上又飄來了龍涎檀香的味道,在鼻息中輕慢的遊走,還帶來了一聲低音:“很不舒服?難道我來得晚了,心魔已經開始吞噬了真元?”
話音一落,風菱感到覆在額上的手掌突然變得滾燙,一道很強的真元打入了她的神海,随即,風菱整個身體都熱了起來,腦海中冰涼的魔影被這麽一燒,燒得幹幹淨淨。
頓時,風菱厚重的腦袋舒服多了,不迷糊了,她可以睜開眼睛了,隻是身子還很是疲憊,丢了很多精氣。
她睜開眼睛,看見一間居室,帝俊完美的側顔就挨在簾帳的位置,她看見他的臉很嚴肅,阖着眼睑,并未睜開,眉心蹙得很厲害,半點沒有放松,更沒有先前那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淡然,這讓風菱看得有些意外和不明白。
風菱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麽,隻是覺得喉嚨很幹涸,不知是不是剛剛身子很燙燒的,于是隻擠出一絲很小的聲音:“我…”
未及風菱把接下來的話說完,帝俊睜開了眼眸,見她醒了,神色終于放松了一絲,口吻卻很嚴肅,道:“我如今渡了一絲修爲給你補真元,但你不能習至陽之道,恐來日渡劫飛身時會有麻煩…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我在,你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風菱聽着帝俊傳來的聲音,很安心,雖然她此刻不明白帝俊口中所說的“至陽”之類的言辭,但他說不用擔心,她便不擔心。
當然如果風菱明白今日帝俊所說的話,她就知道,帝俊爲何從不教她道法了。因爲風菱修的是至陰之道,與帝俊的至陽之道法,完全背道而馳,若帝俊無意間教了她一些自己的道法,會讓風菱偏離證道之路,極可能混亂道心,無法飛身渡劫成仙。
帝俊兀自說完,見風菱弱弱地點了點頭,知道剛剛心魔損耗了她的元氣,自然不會瞬間活蹦亂跳,于是也沒多話,隻仍蹙着眉,準備站起來,像是要出去的樣子。
可是帝俊剛一起身,卻突然感覺掌心一重,低眸望去,一隻柔荑的白手握住了他的手掌,他沒有再動,穩定了身形,望着風菱的眼眸,認真問到:“可是哪裏很不舒服?”
風菱搖了搖頭,拽他拽得更緊了,卻是問到:“你剛剛是不是跟那妖打架了?這會兒還要去?你别去。”
帝俊看着風菱虛弱中還認真的模樣,露出了一絲詫異的神情,實在搞不懂她這會兒突然提出的要求到底源自哪種莫名其妙的思量,便繼續坐在床邊,漫不經心地問上一問:“怎麽,你覺得我會打輸?”
隻見風菱微微泛白的唇心微動着,正兒八經地向他投來了擔憂的目光,努力地用沙啞無力的嗓音,回答到:“你還病着,别跟人打,萬一病加重了怎麽辦?等我好了,我再去打回來,你就好好養病。”
風菱的話說得那麽小聲,卻說得那麽認真,縱使此時突然下起了小雨,雨打着窗花,仍舊聽得很清晰。
原來,這種時候,她在擔心的竟是這個?明明現在不好的人是她自己。
“你…”帝俊聞之,習慣性的準備說出——你哪來的自信打得過?可是話到口中,他突然頓了頓,指尖微微一顫,不經意地反手握住了風菱的細手,徹底放下了微蹙的眉心,眼底的波光回到了平常那般了然又平靜韻味,甚至說多了一抹從未有過的輕柔。
隻聞他改了口,淡淡的,帶着安撫的口吻,道:“我先前說我病着,是唬你玩的。”
此話一出,帝俊沉沉的觀察着風菱的表情,因爲換做平常的風菱,若聽到他這樣回答,風菱一定會氣得三屍暴跳,和他鬧一鬧脾氣,不過今日卻是沒有。
她竟然沒惱,反而露出了一臉舒心的笑意,舒舒服服的躺在軟枕上,釋懷道:“那就太好了,我還擔心你先前已經和那女妖打了一架,傷了神,重了病呢…”說着,風菱心寬地,突然安安心心的睡着了。
而正因爲她很快地入睡了,她并不會感覺到帝俊握着她掌心的手又重了一層,眉梢露出了一道深深的笑意,這…丫頭,真是讓人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