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約不過二十一二,舉止投足落落大方,手中拿着一件毛披往雷澤言身旁走來,順道喚着不遠處的丫鬟,道:“翠兒,去給将軍熱一碗姜湯祛祛寒。”說罷,又面帶笑顔地将毛披輕輕往雷澤言肩上一蓋,詢問道:“夫君此去可是一切安好?”
雷澤言一手拉了拉身上的毛披,一手柔和地覆在女子手臂上:“一切安好,還順道把俊小子給帶回來了,他此次竟出奇的沒有一到京城大門就逃跑。”
說話間,雷澤言拉着女子就往屋裏走了去,這雷澤言還真是雙重性子,在外面那可是威風淩淩,不苟言笑的大将軍,一回到家裏,那一臉的溫柔,看着女子那十二分的寵溺,可是如脫胎換骨了一般。
不過說來也是,他眼前這位夫人,看起來如此溫柔動人,京城上下都數不出比她好看之人,任憑男子也會對其傾心一二吧。
隻見女子巧笑宛然,聽雷澤言閑談,就屋裏矮凳坐下,道:“你可是與他講了白芷姑娘成親一事?”
雷澤言明白夫人講的是何事,自然是問自己是不是與吳小俊講了易白芷,易家小妹即将要嫁入孟莊公家的事。
于是雷澤言點頭道:“嗯,說了。說來颦兒你真料事如神,這家夥一聽就不對勁了。難道真如你所說他肯回來也是因爲白芷成親,可是爲何?莫不是他還準備回來搶親?”
對于雷澤言的提問,這位被喚作颦兒的雷澤夫人明顯給了個否定的回應,搖了搖頭,卻并未将了然在心、關于吳小俊肯回來的原因道出,隻笑了笑,敲了敲他的額頭,道:“你啊,對男女之事果然是木頭中的木頭,這都想不明白,我也不告訴你,你自行琢磨去。”
說着,颦兒見一丫鬟走了進來,忙招了招手,讓丫鬟把手裏的熱湯奉到雷澤言跟前,又與他道:“趕緊把姜湯喝了,你瞧,就你這木頭,也隻有我疼你。”
颦兒話音一落,雷澤言趕緊把姜湯接了過去,一邊笑着,一邊忙應道:“是是是,就夫人最疼我。”說完,雷澤言也不顧會不會燙着,一口就把還飄着濃濃熱氣的姜湯給一股腦喝進了嘴裏,明擺着讨了颦兒開心。
隻見颦兒盯着雷澤言将湯喝得一幹二淨,眉宇間那俏麗的眼角勾出了笑意,卻還不忘繼續“數落”雷澤言話中的病句,道:“什麽叫最疼,是隻有我。”說着,颦兒伸出白皙的長指攤開到了雷澤言眼前,“把我予你的護身符香囊拿來,我看看你有沒有悄悄送給誰?”
雷澤言聞之,将湯碗給擱回了丫鬟的盤托之上,從腰間取下一藕合色香包,遞給了颦兒,很是大義淩然地道:“自然沒有,我又不是小俊,你卻總不放心,每回都得檢查一遍。早知這麽麻煩,又何必繡這送我,還說去何處求的仙符,硬要我帶着。”
颦兒依舊笑着,面色不改,似乎并不把雷澤言不痛不癢的抱怨當回事,隻自顧自地打開香囊,邊又嘟囔道:“我這不擔心你常年在外,成日裏舞槍弄棒不小心受傷嗎?你這人啊…”
說到這裏,颦兒的話音戛然而止,她盯着已經微微開了口的香囊,看着内部,蹙起了那一抹含煙眉,即刻又拿起香囊聞了聞,似察覺了什麽不對勁,眼神也有一絲微怔,失了神。
雷澤言見狀,有些詫異,每回颦兒說笑般拿回香囊,都隻看了一眼就又将它結好還給自己,可從未有今日這般舉動,于是問道:“怎麽了?護身符有何不對勁?”
經雷澤言一提,颦兒才回過神,卻又做先前那般平常狀,笑道:“嗯,壞了。我聞着大約是被你揣懷裏,太過潮濕,裏面的符紙破損了,看來隻得我改日再去幫你求上一符了。”說着,颦兒就将香囊不動神色地放回了自己袖中,好似真的隻如她說的那樣。
颦兒沒給雷澤言再看香囊,隻好好塞回自己袖中後,又如啰嗦的婦人般催促道:“好了,你先去沐浴,我先前就爲你熱好了水,你再不去,該冷了,别累得我再幫你熱上一回…”
颦兒的話雖總是啰啰嗦嗦,帶着幾分任性的抱怨,但在雷澤言耳裏卻宛如春日黃莺的吟唱,好不動人,于是縱使能隐約感覺她在隐瞞什麽,雷澤言也不曾猜忌,隻任她說的,按步去做,讓他洗澡就去洗澡。
而就在雷澤言走出裏屋之後,颦兒的随身丫鬟翠兒才忙到颦兒跟前,問到香囊,道:“夫人,您做的護身符怎麽了?怎麽會壞?這可是您加制了三百六十五道術法制成的符箓。”
颦兒果然有些隐瞞之事,至少她會法術的事,雷澤言就從不曉得,她與雷澤言是在十二年前認識的,她叫娉颦。
在黍實州遭遇了水患之後,兩人在南下逃難的途中遇見,那時雷澤言以爲她也是黍實州的百姓,在她被惡人圍住勒索财物時,救了她,從此娉颦就一路跟着雷澤言,照顧他的飲食起居,順道一年前把自己以身相許了。
雷澤言從未問過娉颦的過去,娉颦也沒有提過,可兩人卻好似有默契一般,一人不問,一人不答,仍有信任,從無猜忌。
此時,經娉颦從一開始就帶着的翠兒問起,她才又拿出香囊,沒有回答,隻默默地将香囊内的符箓抖了出來。
可是,翠兒沒想到這符箓早已不成形狀,隻剩一片灰塵殘渣,她瞪大了雙眼,結巴得想說出此時的心情,卻說不出來。
娉颦看了一眼翠兒,倒沒她這般驚訝到臉都青了的程度,隻歎了口氣道:“大約是夫君遇上了什麽妖氣強盛之輩,才使得符箓不經意間被妖氣給沖散了。這符箓本就有我的妖氣,而當遇上與之匹敵的妖氣時,就算不是刻意,兩股妖氣也會相撞一番,拼個高低。”
翠兒得娉颦的解釋,非但沒有穩定心神,相反的,更加瞪大了雙眼,隻是口齒已經恢複正常柔軟,能說話了,忙問到:“可是,究竟是誰?竟有如此強橫的妖氣,您可是上古妖族啊!與我這樣的新生妖族可不一樣,您的修爲連那些所謂的門派長老都趕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