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菱身後不遠處,一名小販驚恐地看着往前狂奔的馬兒,此馬不知爲何受了驚,身上還拖着一堆貨物,約是酒桶罐子,掙脫了拴在門柱上的繩子,正正向風菱後背飛奔而來。
小販本是在一家店鋪門旁卸貨,哪曾料到這般情況,且此間街道窄小,飛奔受驚的烈馬橫沖直撞,吓得他魂飛魄散。
而在一驚大叫之後,當小販看到馬兒正要撞上前方一名身穿月白長裙的女子時,他已經差一點吓過氣去。
可就在狂奔的馬兒馱着重物即将接觸到風菱的前一瞬,這個背對着,吃着糖葫蘆的女子單腳一點,騰飛到半空,翩跹如雪,随即往後輕盈落地,仿佛仍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中,不經意地避開了身後突然襲來的烈馬。
小販啞了啞口,看向前方女子,那女子好像沒有打算轉回頭責怨他,隻吃着冰糖葫蘆,繼續往前走着。
可是…就在小販稍稍放松了一口氣後,他頭皮再次發麻起來,因爲烈馬還在奔騰,而烈馬經過的道路中央除了先前避開的女子外,更前方還有一個被吓哭的小丫頭,蹲坐在地上。
如此一來,小販也來不及發愣了,隻顧狂追烈馬。
市集騷亂,百姓驚叫,給這原本平靜的小城帶來了一片躁動的氣氛。馬兒沖撞路邊竹棚,零星小攤被風卷起,噼裏啪啦,散落一定。
正在這時,突然馬兒正前方驚現一聲比馬兒奔騰踏出的蹄聲還響亮的聲音,響如雷霆,簡練幹潔,短短兩字:“列隊!”
話音一落,街道最遠處,約二十丈開外,一排身披甲胄的軍士手持長槍,吼了一聲“嚯”,随即齊排排的排出了一條人牆,齊聲喊到:“烈馬縱馳,行人退避。”
而在這一隊軍士正前方,傲然孑立着一位身披玄黑铠甲的男子,約莫二十四五,正持一把大弓對準了狂奔的烈馬,從誇彎似月,箭羽繃于弦,弓身镌有長蟒雕紋,弦身驟重緊繃。
男子帶着薄繭的虎口掐在箭枕之上,穩定如山之勢,沒有一點顫抖,劍眉星目炯炯有神直直透過箭羽盯住烈馬眉心。
河陰縣屬小城,此等身姿,此等軍隊從未見過,平日裏偶有縣兵出于市集,不過都一個個容冠不整,列隊不齊。
可此時烈馬前方的這位将軍,當得上讓人注目觀看了,隻見他一束金冠,在日陽下閃閃發光,高冠束着長發,連一點微末的發鬓都沒有遺漏,全全籠于冠中,鼻梁高挺,昂藏七尺,背挂一臧紅披風,腳踏赤金長靴,如卷千萬塵埃,雷霆盡數踏于腳下,策馬沙場,豪情勒鞭。
這位英氣逼人的将軍,注目馬兒前奔,手中長弓越拉越緊,一觸即發。
可正當箭矢騰飛的前一刻,突然将軍晶亮的瞳孔中出現了個身影,一身月白鲛绡長裙,腰勒鵝黃綢帛系束,墨發入流水,輕盈落于街道正中央。
隻見她附身微低,一手拎住吓愣了的小丫頭,一手微微一擋,擋住了即将落在小姑娘身上的馬蹄,似乎櫻唇微張說了兩句什麽,即刻烈馬停止了奔騰,在原地停了下來,而小丫頭也避免了馬踏之災。
男子見狀,放松了弓弦,伸手往後一擺,身後列隊長槍齊齊收了回去,而後幾名兵士即刻轉到街道兩旁,開始幫百姓收整街道。
此刻,小販追到馬兒面前,正正瞧了瞧讓烈馬停下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烈馬沖撞時輕易跳開的那位吃糖葫蘆的女子,隻見她此刻嘴裏咬着糖葫蘆,一手将拎着的小丫頭丢回地上,顯得有幾分慵懶恣意。
小販愣了愣,他不知是不是先前看走了眼,這位女子伸手擋馬蹄的時候,他似乎并未看見她手中有冰糖葫蘆,怎麽這會兒又是從哪裏拿出來的?莫不是今日見鬼了不成。
河陰縣實在是小城,位于孟國邊界,容小販沒有見識,不知修仙道長的“大法力”。
不過,此刻也并沒有時間予小販猜測風菱怎麽做到明明跳開了烈馬,又怎麽出現在烈馬前方,并且還有冰糖葫蘆可吃的奇妙舉動,因爲,很快前方防治騷動的将軍已經踏步而來,要尋他責任了。
此時,這位氣宇軒揚的将軍走到事件中央,看了一眼被吓哭的小丫頭及風菱後,轉頭便向小販開頭,聲音略帶低沉,言語簡言意駭,怒斥道:“你可知道,九州律法,主城街道不可縱馬狂奔!”
話音一落,将軍身後的幾名軍士還未等他招呼,就已經擺好了架勢,一聲“咳”,齊齊圍住了小販。
而之後的事,便就簡單了,小販由一名軍士帶下,牽走馬匹,該怎麽責罰怎麽責罰,誰讓他看管不嚴。
待見小販被帶到一旁後,這位将軍又再次看向了無辜受到牽扯的兩位百姓,一高一矮,高的那位似乎對馬兒受驚沖撞于她的行爲一點也不在意,該吃便吃,還曉有興趣地看着仍在擦着鼻涕哭泣的小丫頭。
于是,将軍将視線落到矮的那個,約五六歲的小姑娘身上,微微蹙了蹙眉,向小姑娘跟前走了幾步,緩緩蹲了下,眼神變得出其的柔和,似帶着暖意,竟從身上摸出了一塊用錦布包着的糖糕,将其遞到小丫頭的手中,輕輕道:“好了,别哭了。”
男子話音一落,風菱這原本在一旁看戲的人,倒是大吃了一驚,男子對小丫頭的态度,以及這等溫柔勁與先前男子出現時自帶的威武英氣形成了巨大反差,給風菱一道猛烈的視覺沖擊。
而後,在男子将糖糕遞到小丫頭手中時,小丫頭瞬間止住了哭聲,還拿着糖糕向風菱手中的糖葫蘆看來。
見狀,風菱面色一黑,沖小丫頭就道:“你果然就是想騙糖吃吧,一有糖就不哭了?”說着,風菱看向自己糖葫蘆,一點也不溫情地繼而道,“這是我的,我爲什麽要給你!”
聽到風菱的話,一旁的男子終于擡起頭往她的臉上看來,說實在的,風菱也給了他一個反差的視覺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