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菱眨了眨眼,将一口湯含在口裏,試探地移目向帝俊看去。
誰知,這不看還好,一看,她居然在帝俊那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近乎似期待的眼神,好像恨不得她一口喝完一樣。
面對這一情況,風菱有點愣了,心中念想,難不成夫君這般看她,是希望從她口中得到贊美的言辭,但是…真的很難喝。
風菱猶豫了一會,使命将這一口湯咽進了喉嚨,她覺得夫君道人一直是大能,大能的話恐怕不希望自己有什麽缺憾的地方,如果她吐出來,太不尊重大能了。
不過,雖然咽了一口,這湯風菱委實不能再喝了,于是準備嘗試着告之帝俊,這湯不能喝,
誰料想,風菱語言還沒組織妥當,就見夫君道人那似笑非笑的臉,平平靜靜問到:“難喝?”
風菱聽他一提,更不知該如何告訴他的确很難喝了。
猶豫了半響,風菱終于決定,輕輕地、盡量顯得自然地、不失禮貌地笑着将碗推到帝俊面前,道:“唔…要不夫君道人也喝點…”
話音一落,帝俊瞅了瞅風菱“谄媚”的笑臉,淡淡看了一眼湯,面不改色地将湯碗又推了回來,很正經的道:“我不喝…因爲…難喝。”
“噗”!風菱腦海中的小風吐了一灘血。
真是半月不見,他還是有本事讓風菱動不動就生出一身邪火,而風菱也不失所望的站起了身來,發了頓邪火,道:“你知道難喝,你不喝,還給我喝?”
“嗯,因爲不能浪費,做都做了。”帝俊依然平靜如水的點了點頭,還再次把湯碗往風菱面前推了推,順道補充了一句,“我專程給你做的。”
“…”有帝俊一句話,風菱還能說什麽,他這一句話不知爲何莫名戳得風菱心髒怦怦直跳,頭腦發熱,然後什麽也不想的風菱,抱着壯烈赴死的心情,端起湯碗,一口喝了個幹淨。
待她喝完後,隻覺得五髒六腑就和炸了沒什麽區别,但是卻見夫君道人閑情逸緻的嘴臉,終于忍不住還是火了一句:“夫君道人,求您老人家以後别去廚房那種地方禍害良民!”
說罷,風菱在見到帝俊點頭之後,一轉身化出了小榻,往上面一鑽,準備睡去了。她今天委實累得緊,誰知回來還被帝俊鬧上這一出,真的隻有睡覺才能解脫。
可就在這時,風菱突然在将黑腦袋靠上枕墊的一刻,發現了帝俊那平靜的臉頰有一絲不對勁的地方,感覺有一些像大戰過後受了傷的蒼白勁,不由停了停,問出了聲,道:“夫君!你怎麽了?臉色不好,難道你半月不見是跟人打架去了?”
帝俊聽聞風菱問話,微微一怔,臉上的笑好像有那麽一點僵硬的迹象,不過卻轉眼即逝,風菱看不出來。
而随即,他眯起了眼,用平日裏嘲弄的口吻,淡淡道:“你眼神出了什麽問題?”說着,便就見他朝風菱走來,還認認真真地打量了風菱的眼睛一番。
“…”風菱一聽,面色一黑,好不容易關心一下他,看他臉色有點白,問上一問,誰知反被譏諷!于是,風菱想了想,其實夫君道人本來就白,而且這麽強橫的人哪能随便受傷,也許真是自己看錯了。
念及于此,風菱一個惱怒,躺到小榻上,抓住棉被往腦袋上一裹,哼了一聲,睡了。
而風菱側頭睡去時,并沒有發現,帝俊唇角上微微勾勒出了一道淺淺的幅度,轉過身去,又踏着他本應有的步調,走回桌旁坐下,将深瞳移到湯碗之上,看着碗中剩下的藥籽殘渣,杵着頭,閉上了眼睛。
風菱不知,這一碗熱騰濃稠的東西哪裏是什麽湯,分明就是藥,因而才會如此苦澀,正是苦口良藥…
此時,帝俊側靠于桌側,修長的手掌托着腮,思緒回到了半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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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帝俊離開風菱身邊三日之後。
在一個仿佛隻有浩瀚星河的地方,混沌無邊,四周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響,看不見前路,摸不着後途,好似萬物不生,唯剩看不清晰的星光,隻是一片虛空。
一個身着明黃三足金烏圖騰長袍的男子靜坐于黑幕之上,如瀑般的長發,灑落在燼絲袍子上,像極了一副潑墨畫。
至于那張俊臉那般清晰,不知是誰擎了一把秀美的精刀,雕刻出了這樣的模樣。
不過,仔細看看,這張臉正是風菱最熟悉的夫君道人的面容,隻不過,他此刻穿着的風格,與平日裏不大一樣,黃袍加深,好像君臨天地的君主一般。
帝俊巍峨不動地懸坐在虛空之中,仿佛一尊雕像,坐了許久。
而又坐了兩日,帝俊睜開了深邃的雙瞳,面頰上浮現了一道可以稱爲滿意的淡笑,他望向前方,冰冷的薄唇微微張啓,冷厲的話語聽起來讓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情:“見到本君,你不應該說些什麽?”
從帝俊的視線聚集處看去,此時漆黑的虛空中終于浮現出了若有若無的綠沈色的波動。
那道顔色像是一條不太明顯的彩帶,恍恍惚惚,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它藏在虛空之中。
帝俊話音一落,那條比星辰還模糊的綠沈色彩條慢慢變亮了,越來越亮,漸漸地化成了一個圓形,靠近了帝俊。
帝俊仍舊伫立在原地,一動未動,而随着綠影的靠近,他面上的笑意更加濃厚了,好像是一切都在執掌之中的笑容,俯瞰着這道影子。
終于綠影近了,離帝俊不過兩丈的距離,它慢慢露出了真相,原來竟是個人影。
而撥開綠影,此人的面容一顯而出。隻見,此人面相深沉,鼻梁高挺,如雄鷹一般,目光灼灼,一身星辰玄卦道袍,一頭皓皓銀發飄飄,年紀與帝俊并無二般。
此人見帝俊淡然地盤膝而坐,不知爲何眼眸之上閃過了一道怒意般的猩紅,牙齒咬得咯咯直響,輪廓分明,他咬着牙,暗沉的聲音回應了帝俊的提問:“我要說什麽?”
帝俊平靜地看向面前的男子,道:“你不是應該說——主君,我來晚了,讓您久等,還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