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傳十幾年前,這一代還有一些小獸,靈氣雖談不上充裕,但也還能滋養山中生靈,而如今,連稀薄的靈氣都沒有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此處靠北,九州以北有異族盤踞,若不是靠着獅嶺州東北部那綿延陡峭的山麓,恐怕異族已經枕戈待旦,準備打進來了吧。
風菱與帝俊越過了一處山包,來到了稍微平坦一些的密林中,此時夕陽西下,想必今夜得在山中落腳。
好在,如今風菱有帝俊這個萬金油的守護神,什麽邪魔妖獸都是不懼,唯獨需要擔心的就是體内那狐狸精會不會出來作妖了。
夜沉,四周靜谧,風菱拾了幾塊幹木,點起了篝火,這種雜事她已經做慣了,因而也不閑累得慌,不過她沒想到守夜的事情,今晚也輪到她來做。
隻見篝火灼燒,映着風菱的小臉,她一副谄媚的表情,對帝俊道:“夫君道人,今晚我們露營,是不是不安全呀?雖然這深山裏見不着盜匪,可妖怪總該是有的吧,而我又打不過,隻有辛苦您老人家…”
風菱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了,意思就是,夫君你給我守好夜,以防妖怪來襲。
可是帝俊卻把風菱後半句,聽到當沒聽見一般濾過了,隻應前半句,道:“嗯,的确不安全。所以你夜裏眼睛瞪大一點。”說完,随手化出了一張長榻,舒舒服服地往上面一靠,側身睡了!
風菱一愣,雖早知道他喜歡使喚自己,但好歹給個争一争守夜人的機會啊,于是她沖到帝俊面前晃了一晃,道:“守夜的職責不是應該守護神做嗎?”
經她一晃,帝俊終于慢悠悠地睜開了雙眸,瞥見她那瞪急了的大眼,不急不躁道:“你若不擔心你睡着之後,又生出詭異的舉動,我倒是可以考慮讓你把守夜的事讓給我。”
話閉,他還是繼續側身睡了,留下風菱在深深的夜風中淩亂…
夜半,風菱因擔心狐狸執念作祟,而瞪着雙眼,可這眼睛瞪久了,難免酸澀,而一酸澀,人就容易迷糊。
風菱迷迷糊糊地好像看到了一絲幻象,她看到了一個紅色的身影,像是一頭狐狸,在山間嬉戲玩耍,可是不知爲何,狐狸一直是一隻,一隻孤單很寂寞。
風菱看到狐狸來到一堆石頭搭成的墓堆,趴在墓堆旁哭了起來,哼哼唧唧道:“娘親,你走了,阿青很寂寞,很害怕。”
這一幕讓風菱感覺到一陣微涼傳到了心底,她想,她一定是睡迷糊了,在做夢。畢竟,狐狸怎麽會說話,還有,狐狸怎麽會有和她同樣的感覺。
她曾經也站在師父的墳旁,絕望地想着,師父不在,她該有多無助。
風菱覺着,既然是夢,她就該醒了,她不能軟弱,軟弱就會讓妖怪有機可乘,就會護不住招妖幡。
可是風菱沒醒,她還是繼續看着狐狸,眼見着狐狸落入一個獵戶的陷阱,被一箭刺穿了腳踝。
好疼!風菱頓時覺得疼痛刺骨,她竟然擔心起那隻狐狸,在她快要掉入陷阱,快要被箭射中之時,她生出了想要抓住狐狸的想法,可是風菱這是夢,她隻能看着,感同身受着。
很快,風菱又見到了一個男子,不,準确的說是一名八九歲的稚童,那童子看着獵戶心滿意足抓住了狐狸,準備帶回家時,他急忙上前拉住獵戶,取下了身後背着的一把古琴,送于獵戶,換取了狐狸。
小童得到狐狸後,帶回了家,悉心照料,爲它養傷。
後來,狐狸傷好了,小童把它放回了深山,可是狐狸卻沒有回去,總回到小童的家中,聽小童讀書,直到小童冠禮成人。
接下來的一日,狐狸修成了道體,成了人形,自己雕琢了一把古琴想送于那人。可不想,那時男子遇上了一位小姐,小姐欣賞男子樂禮才情,送了男子一把五弦琴。
男子的曲從此有了心聲,他與小姐兩人互相心儀,可謂情投意合。而狐狸又再次化成了原形,躲在屋檐日夜聽男子彈琴。
直到某一日,男子成了當地樂師,想要求娶那位小姐,可不想,小姐之父找上門來,數落了男子一番,砸了男子的琴,将兩人強行拆分了。
風菱看得真切,好像親眼見到了這之後男子如何心碎,如何虛度時光。而這時,狐狸再次出現,跑到那位小姐家裏,想要帶小姐出來去勸勸他。
突然,一位修道士打扮的藍袍弟子出現,提劍一刺,一道湛藍之光旋即在畫面之中,如雷霆之怒,卷着閃電而來,直奔狐狸眉心而去。
“啪”一聲巨響,看着畫面的風菱驚出了陣陣冷汗,好似絕望的陰霾奔襲而來。
之後她眼裏的畫面更加淩亂,原本隻有狐狸的畫面,變爲了她自己的記憶,她看到自己被妖怪追逐,看到師父的離世,整個畫面隻剩下她十多年來的噩夢。
這時,風菱突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觸碰自己的臉頰,不,更準确的說是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而後,臉頰的觸感慢慢清晰,随着感覺,風菱還聽到了熟悉又不太熟悉,好聽又有些低沉的聲音,在喚着:“小風…小風…”
聲音越來越大,風菱徒然睜開雙眼,見到了聲音的來源,正是此刻半蹲在自己面前,拍着自己的帝俊。
原來,一切都是做夢,從狐狸出現開始到帝俊拍自己的臉頰,這之間隻是做夢罷了。
風菱松了一口氣,喚了聲“夫君”,這時,才見到帝俊站起身來,露出鄙夷的眼神道:“都叫你睜大眼睛不要睡着,你當耳旁風是不是?結果被狐妖的執念混入夢魇之中魇住了。”
聽帝俊一說,風菱明白了,因狐狸在她體内,她能感受到狐狸的感覺,所以狐狸的記憶傳入了她的腦海,再加上她自己身處荒山,四周氛圍所緻,心底壓抑,難免會被狐狸的低落情緒影響,憶起過去,造成了自己的記憶和狐狸的記憶混在一起,雜交出了一場惡夢。
不過,狐狸的夢讓她記憶猶新,風菱終還是在清醒之後,松了松口,對體内的狐狸問到:“說吧,你的執念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