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黃獅精洞内安靜如同無一物,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豺狗妖用神識往洞内查探,并未找到他想要的結果。
風菱的氣息消失了,洞内隻有還在小室中昏昏欲睡的猱獅精,他也心寬,外面這麽大的動靜,竟沒有驚醒他。
豺狗妖用神識查探,雖無透視之力,但洞中情況他是一清二楚,也知猱獅精所散發出來的妖氣,與招妖幡所攜帶的妖氣根本是天壤之别,招妖幡不在洞中。
如此想來,恐是他腳下這個黃獅精耍詐,把招妖幡,還有帶着招妖幡的那個女子給藏了起來。
豺狗妖一時怒氣大盛,從腳底騰起了一道詭異的青氣妖光,交叉糾纏地直往上冒,腳上踩着黃獅精的力度又增了一層。
頓時,黃獅精的胸腔仿佛被千斤重石壓住,體内經脈扭作了一團,精血逆流。“噗”的一聲,黃獅精喉口一甜,噴出了一灘酡紅鮮血,那鮮血砸在細石鋪就的地面上,綻開了妖冶之花。
可是,這都不能緩解豺狗妖的怒火,他冷眼觀着地上的血漬,偌大的鼻翼間呼出了一陣躁動的熱氣,随即反手一扭,将手中三尖刀對準黃獅精額頭,大喊道:“招妖幡在哪?黃毛畜生,懦弱無能之輩竟膽敢私藏我妖族至寶!說!那凡人在哪?”
說着,豺狗妖又一用力,猛踩黃獅精那發黃的獅臉,兩妖相鬥果然不留餘地,雖然如今之勢隻不過黃獅精單純挨打罷了。這不知哪裏來的妖怪,竟是如此兇橫。
“噗”!黃獅精再次咳出一灘膿血,饒是他身寬體盤,平日裏吃穿不愁,沒有營養不良,血氣方剛,但依然抵不住總是吐血吧!吐多了還是會死的。
可是黃獅精果然是市集中人所說的潑皮,竟越挫越勇,連句軟話都不會說地就道:“老…老子不知道…”接着,黃獅精又大喘了一口氣,繼續作死道,“就算知道…老子也不說!老子…承她賜名之情…跟她賭過一場,就是朋友,要講義氣…”
義氣之說何來?賜名之說又何來?風菱其實并未跑遠,她腳力還沒這麽快,不可能一下子就下到山下,她隻不過跑出了十丈之外罷了。
可當聽到黃獅精這一說時,打着隐身符的風菱腳步越來越慢,漸漸地竟停了下來,愣住了。
賜名之情?真是笑話。那不過就是她帶着玩笑之心随口取的,就好像是她路過一處風景之地,在樹上所書“到此一遊”一樣,可黃獅精在說什麽?爲了義氣連命都不要了?而且在風菱眼裏,她們之間怎會有義氣存在。
當然風菱不知黃獅精的所思所想,他用“義氣”一詞是想表現得悲壯一些,至于爲什麽要護着她?原因很簡單,因爲不想她死啊。她和妖,和修道士不同,她不會爲了自身修煉,爲了搶奪氣運就把同族趕盡殺絕,她是人。
關于黃獅精的世界,風菱壓根不知道,她不知道黃獅精爲什麽會偏愛城裏的人,她不知道黃獅精并非此地土生土長的妖怪,更不知道黃獅精曾經的寂寞。
黃獅精活了五百年,之前遇見過修爲高深的道人,将他追得滿山奔走,也遇見過對他嗤之以鼻的人,他從未有過能與他閑聊打混的人。至于他的同族——妖族,亦沒有給過他半點可親的記憶,他所遇到的總是一群互相厮殺,爲争奪一點點靈氣就奪對方性命的家夥。
直到來到這個小城,黃獅精爲他們祈福,他們也對他如家人般,這種奇妙的感覺讓他欲罷不能,一旦接受過溫暖,一旦付出過溫暖,就不是自己想停就能停的了。
風菱給了黃獅精一把土鏟的名字,這就是溫暖,黃獅精就把她當作了這城裏的人一樣,做不到不去護着她。他真是有夠蠢的。
可偏偏在這個蠢妖逞了嘴上功夫,惹的豺狗妖暴怒之下準備痛下殺手時,卻讓那已經逃離危險的女子不自覺地扯下了隐身符,大喊出聲,道:“喂!妖怪,本大神在這裏呢,看你也沒什麽本事,大神我在一旁看戲看了半響,你也沒有發覺,你是不是蠢?”
風菱話音一落,很明顯的,就能看見豺狗妖的青筋在他的紅皮膚額頭上躍躍欲出,一陣風似地追了過來,風菱見狀,心裏暗罵:“哎呀!刺激過頭了!”随即,轉身撒腿就跑。
可是豺狗妖和先前風菱遇見那些妖怪不同,實力相距甚遠,哪是風菱跑得過的角色。因而待她邊跑邊轉過頭看時,他已經越來越近了。
“砰”風菱專注着計算豺狗妖與自己的距離,竟撞上了什麽東西,不是樹木,不是石頭,是人的胸膛,哦,對了,還有一道熟悉的龍涎旃檀,以及撞到了他之後,傳來的一聲低啞又好聽的聲音:“才半日不見你,你就又招惹妖了?”
風菱對于這個聲音,可謂是兩個月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畢竟“同居”而眠怎能不熟悉,這個人正是她的“夫君”帝俊。
風菱擡頭一看,果真是他,不由脫口而出:“夫君?”
風菱往往會在着急時候忘了“道人”的後綴,不過帝俊似乎習以爲常,隻用他那帶着些許揶揄的表情盯着她,一手還提着一捆不知哪裏來的新鮮茶葉,淡笑道:“怎麽,我懷裏還舒服?”
被他一問,風菱頓時靈台一片清明,醒了醒精神,趕緊從帝俊懷裏鑽出來,一伸手緊緊抓住雙臂的衣襟,喊到:“夫君道人,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後面有個大妖怪啊!”說着,風菱轉過頭,就指向身後大妖追擊她的位置。
可是當風菱擡眸望去時,瞬間一愣,她身後平行視線内什麽也沒有,再仔細看時,發現前一刻還緊追在自己身後威猛兇狠的豺狗妖,此刻竟匍匐下地,生死未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