猱獅精一身紫毛,毛發較多,耳朵極短,鼻子小小,目光渙散,若不是他體塊較大的話,論相貌應當屬于呆萌型。
兩妖坐在黃獅精的窄小洞府中,大白天的就開始了酒宴,洞中蹒跚的樹枝攀在岩壁上,看起來有幾分蒼涼,唯一的違和感便是兩妖吃着的是集市上做好的酒肉,實在太過細膩了些。
一滴燈油滴落到石幾之上,酒過兩旬,兩妖攀談正熱,猱獅精眯着眼拿大碗轱辘轱辘一口将酒喝下肚,就耍起酒瘋來,大哭特哭。
這猱獅精酒量不大,因而面上已顯紅潤之色,他渣了渣嘴,歎道:“唉,還是老兄這裏舒坦,我那山頭,估計再過些時日就過不下去了。”
黃獅精聞之,捏了捏鼻頭,一時不知猱獅精這哀傷來自何處便就問到:“老弟這是何意,你那山頭可謂是難得的靈氣充沛之所在,還有天生靈茶古樹助于修練仙道,怎會有過不下去之說。”
猱獅精又歎了口氣,解釋道:“老兄不知,前個月走南方來了一群門派子弟,看上了咱們那山頭,想要占爲己有,那些個門派成日打着降妖除魔的口号,法寶又甚爲厲害,咱們敵不過啊,隻有躲咯。”
聽聞猱獅精的難處,黃獅精也搖了搖腦袋,歎息道:“的确,那些個道士門派仗着法寶欺負我等妖族實在過分,可惜我等沒有大仙庇護,拿他們一點法子也沒有。”随即,他頓了頓,又想了片刻道,“那不如老弟離開那座山頭,咱們一起去尋個厲害的師父,讨些寶貝。”
黃獅精如此提議并非今日一時興起,其實早有拜師的念頭。他本是一頭黃獅,吃山間靈果所化成精,因而從未有學過什麽正規的修仙之法,都是自己琢磨了些法術,原想下山拜師,但苦于如今“天師”當道,一則深怕自己一出山就滅了,二則也怕招惹麻煩,因而不敢遠行,想結一同伴。
因此如今既然猱獅精提了起來,他也正好叫上猱獅精與自己結伴同行,一同尋找師門,好互相有個照應。
可不想,猱獅精聽到黃獅精的建議,卻不爲所動,反而擺了擺手:“唉,咱們出山又能走多遠,早晚不也得化了灰灰,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黃獅精一愣,心想先前猱獅精不提出山,恐怕是享樂于自己的洞府那點靈氣而不願動身,如今卻說什麽早晚也得死的話,如此消極,倒是讓他不明白了,于是問道:“這是爲何?雖說下山确實危險,但你我好歹也是修練了五六百年的妖族,也不會輕易被那一兩個道人所殺啊。”
猱獅精繼續擺了擺手,否定道:“倒不是顧慮那些個小道人,我怕的是…”說着,他停了停,端起酒碗就将其一口飲盡,仿佛給自己壯膽了一番,才定下神,繞到黃獅精耳邊小聲說到,“老兄可聽說過招妖幡?”
…
此時,兩妖口中所說的某位手持招妖幡的女子正在烈日下與集市中身旁的小販無語地對視。
因爲就在前一刻當風菱向小販問起此地爲何沒有“天師”時,小販立即向她投來了一道詫異的目光,不,或者更準确的說是看傻子的目光,且連“道長”的尊稱都沒有,就道:“姑娘,你說你一個小丫頭學什麽不好,騙要學騙人這種行當,真是可惜了一張好面皮。”
風菱一愣,仔細思索了一下自己好像今日一整日還沒說過騙人的話吧,怎的就被人說成騙子,納悶之下,準備理論。
誰知,小販繼續說到:“你們蔔卦算命這一行在本城行不通的,此地之人誰不知道所謂‘天師’無非就是些會些法術的家夥,亦或畫符點火的坑蒙拐騙之徒,哪能趨吉避兇,再說你看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哪能有甚修爲,盡學别人騙人了不是?”
聽完小販說的,風菱明白了,看樣子此地雖無修道之人,但對修道之事竟都略知一二,不像其他城鎮,見到道士随意畫張道符、起個咒術就被奉爲天人。
隻是聽小販的說法,恐怕他們對道法也隻知點皮毛,否則也不會見風菱年輕就把她當作裝成道士招搖撞騙的假天師了。要知道,莫欺少年窮這話,在各行各業都是行得通的!
這世間大道有三千,誰說年紀輕輕就沒有修爲了呢?不過,他說的也沒錯,風菱的确修爲不高,爲人蔔卦也隻是算個大概,其餘的大多都是她半猜半推道給别人聽的。不過,這跟江湖騙子還是有本質的區别的,雖是算個差不多,好歹風菱也是差“不多”,并非随口胡謅,五十步和一百步還隔着一個鴻溝的距離。
不過對此風菱也無法反駁,隻得将就着問到:“哦,聽大哥所說,那你們這裏的人是不是都會蔔卦算命?就算遇到高人也不稀罕?”
小販搖搖手,回答道:“倒不是我等都會蔔卦算命,隻不過是不甚稀罕罷了。此城乃是個偏僻小城,平日裏那些貨郎都不會途徑此地,哪有什麽大災大難,所以蔔卦吉兇之類的,我們有黃二那厮也就夠了。”
說到這裏,小販仿佛來了興緻,竟然徑直走到風菱身旁,尋了個地方坐下,繼而開口說道:“說起黃二那厮,實爲一個潑皮無賴,若不是他能時常尋些山貨前來,我定要打上門去找他!”
這小販委實是個話匣子,一打開便收不住,風菱不過就是念着自己生意被阻,想要探個一二,誰知這怎麽就扯上“黃二”的家夥,好在她今日意外的閑,閑聊就閑聊吧,于是攀談道:“不知大哥與黃二有何深仇大恨?”
小販聽到風菱亦聽得附和,瞬時便拿出了說書人的氣勢,不僅口述,還比劃起了動作,挽起袖子道:“嘿!那黃二好吃酒肉,每次賣完山貨,都要尋我前去喝酒,可待我酒醒他便不見蹤影,銀兩不付,酒倒沒少喝,你說可惡不可惡?”
風菱眯起了眼,心道,每次都當冤大頭的你也是厲害了!不過聽書人可不負責調侃,否則無端讓說書人傷心,可就是她的不是了。于是風菱點了點頭,很是敷衍地:“嗯,的确可惡。”
這時小販還沉浸在自己故事之中,心疼着酒錢,哪有聽出敷衍之意,還在滔滔不絕:“不過,那厮雖無恥,本事卻是有的,莫說蔔挂算命,求雨煉丹也是會的。去歲本城大旱,他登台作法,求得甘霖,也算造福一方……”
這一說便是午時之後,日輪當頭,曬得說者口幹舌燥,聽者汗流浃背,聽完之後,風菱隻有一個想法,會一會這黃二,看他究竟有幾斤幾兩,是不是個比自己還厲害的“江湖騙子”,竟霸了本地市場,搶了自己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