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濃雲越來越密,似乎驚擾了黑夜之中隐藏的魑魅魍魉一般,伴随着沙沙作響的風聲,宛如鬼哭狼嚎。幡上那狂躁晃動的鈴铛,就好像天地間唯一的存在。
這是白幡第一次出現怪象,風菱不由怔怔盯着自己從小就擁有的東西,詫異不已。
她想伸手去抓住浮在空中的白幡,可是距離太遠,就算她跳起來也夠不到。
正在這時,鈴铛卻驟然停了下來,而随後,原本放光、漂浮的白幡就好像剛才什麽也沒發生一樣,靜止了。隻見它輕輕地飄落了下來,跌回原地。
風菱呆了半響,從震驚中回過神,走回池子邊,抓起白幡仔細查看了一番,卻沒發現和之前有任何不同,還是那樣平常,這突如其來又突然平息的怪象讓她摸不着頭腦。
在冷靜之後,風菱抓着腦袋,仔細想了好一會,可無從想起,隻能好似對白幡抱怨一樣,嘟囔了一句:“你說你,剛才搞這麽大動靜,結果雷聲大雨點小,也沒變出什麽花樣來,我還以爲真和妖怪們說的一樣,你是‘寶貝’,能呼風喚雨呢!”
不過嘟囔歸嘟囔,這突然的異象也不能放任不管。于是風菱抓起白幡又像先前那般動作搖了搖,可惜這一次什麽也沒發生。如此風菱又嘗試了幾次還是沒有任何變化,她也隻好暫且作罷。
于是風菱鑽回了溫泉裏,把頭一仰,抓了塊絨布遮住眼臉,想借着放松來思索一下這番怪象。而她沒發現,此時池子邊,白幡旁出現了一個身影。
這個身影一動不動,靜靜的站在池邊,雙手平靜的背在身後,身上一襲若火綢緞外褂,如墨的長發垂在後背之上,中衣上束着一條赤霞燼絲腰帶,那氣勢宛如瑰麗山巒般威震,又好似飄渺星辰般觸不可及。
“遲鈍”的風菱在此人站了一會兒之後,終于拉開眼睑上的絨布,準備走回池邊穿衣。
當然一旦看得見後,再遲鈍的她也能看見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而自然看見這位大活人後,風菱吓得叫出了聲:“啊!你是何人?”
面對風菱的一聲大叫,此人卻沒有任何反應,很顯然并未受到任何影響,仍舊淡淡地盯着她,而這一盯卻把她盯得臉紅了。
這可是風菱生平記事以來,第一次因事而臉紅,畢竟她一向信奉的是:做大事者不拘小節,面皮極厚才能成事。
可是今日她确确實實臉紅了,因爲出現在一絲不挂的自己面前的是一個男子,且還是個模樣過分俊逸的男子,精雕細刻如行雲流水般高雅的臉龐,漆黑深邃讓人難以捉摸的瞳孔,加上那唇角微微上勾,似乎帶着似笑非笑的笑意的唇線。
笑?風菱看到他的唇角時,從剛才的驚羞瞬間變成了惱怒,這人看了自己身子,居然還笑?是覺得自己出醜好笑?還是覺得他占了便宜好笑?
惱羞成怒的風菱想到于此,一氣之下,從池子中站起身來,也沒意識到自己半截身子都露了出來,還指着罵道:“你這人怎的如此無禮?!就這樣默不作聲地盯着别人身子直看,竟然還生取笑!你倒是說些什麽啊?”
男子對于風菱的叫罵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而且在看到她露出半個身子後,也沒有别過頭去,隻如剛才一般,平靜的盯着她,好像看一個靜物一樣,眼中沒有半點波瀾。
顯然風菱對于男子對她的取笑委實是誤會了,此人似乎面色一向如此,他根本沒有笑,至少淡然的眼眸證明他心底沒有笑過。
而對于風菱情急之下的質問,男子就好像不明白她說的是要他道歉一樣,隻自顧自用那淡然又沉啞的嗓音念道:“說些什麽?”念着,男子停了停,仿佛是恍然大悟了,下颌微擡,續而開口道,“哦,你是要我品評一番。”
說完,男子認認真真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池中這一絲不挂的女子,像鑒賞字畫似的點了點頭:“唔…挺好。”
“…”聽到男子的評價,風菱原本隻是微紅的臉頰到底暈染開來,直接紅到了脖子跟,燒得頭暈目眩,頓時語塞。
而待她在腦海中好不容易搜索出可用于攻擊男子的詞彙時,她才遲鈍的發現,自己光滑溜溜的身子還露在水面,正迎着男子根本不會回避的視線。
如此尴尬又窘迫的一幕接一幕接連襲來,風菱已經失去咒罵的精力了,隻顧着一聲大叫,趕緊雙手捂着胸口,縮回了水中,晃着已經泡幹淨的潔白如霜的胳膊,抓狂地喊到:“你…你快轉過去!不然…不然我剜了你的眼睛!”
風菱這一聲不痛不癢的“恐吓”話音落下後,男子平靜如水的眼眸終于出現了别樣色彩,一絲驚詫閃過,轉眼即逝,讓人看不真切,隻有一聲淺淺的疑問聲滑過喉嚨:“嗯?”
不過,此刻立于抓狂狀态的風菱是注意不到的,她隻見到男子沒有反駁,後退了幾步,緩緩地轉過了身去。
風菱見狀急忙爬回岸邊,抓起衣裳胡亂往身上一套,雖是淩亂了些,但相比之前,卻是天壤之别。隻見她那清麗的嬌容上,一雙媚眼微微上翹,唇似绛珠,膚若白芷,披上月白外裙,真真一個“狐媚兒”立在眼前。
待風菱穿好衣衫,她終于冷靜下來想到要發一頓火氣,于是挨近男子身後長吸一口氣,撐腰,準備理論。
可不想,她剛走到男子身後,這男子就轉身回來。
他突然的轉身,帶着身上莫名散發出來的氣魄,就好像撲面而來的一道勁風,讓風菱措手不及,“沖”得她一個踉跄往後一倒。
可不知是不是刻意,風菱往後一跌,而男子寬大修長的手掌好巧不巧就伸到了她的背後,還又正好接住了快要摔倒的她。
隻見男子稍稍一用力,将風菱給撈近身旁,而他的俊臉也因爲距離的貼近在風菱眼前清晰無比。
面對如此近在鼻尖的臉龐,風菱臉上又染上了绯紅,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心境亂了起來,急忙推開男子,跳開了半步,手舞足蹈地慌亂道:“你…你…你到底是誰?不不…還是先說你到底打哪兒冒出來的…算了…還是先回答你是什麽人…”
風菱淩亂的言語此刻極不順暢,她還是頭一遭遇見讓自己心裏扭成一條麻花,不知該如何表達的時候。
好在與她相比,男子卻仍如先前那般平靜,好像風菱的問題與他無關一般,隻單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白幡。
這舉動讓風菱突然冷靜下來,順着男子的手指看去,似乎想到了什麽,抓起白幡藏到身後,眼眸中閃過一絲淩厲的神色,正色道:“你也是來搶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