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蘿茜打量着這位自己等候多時的“大魚”。
說實話，如此老态龍鍾的魔女是真的很少見，畢竟不管怎麽說魔女們也都是女性，而女性是很少會有人能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外表的。
絕大多數魔女直到死之前隻要還有一點魔力在，那都會花費在維持自己的年輕貌美上。
就算是一些人生經驗豐富的魔女已經看穿容貌焦慮，心态真的老了，容貌也相由心生的跟着一起變老，但是那種老也是精心設計過的。
頂多也就是臉上加點皺紋，頭發多少帶點白，笑容帶點慈祥之類的。
這種人類年齡的五六十歲的老對于魔女們來說就已經是極限了，至于再往後那種皺紋都能夾死蚊子，口中牙齒都掉光了，渾身幹癟的如同幹屍程度的蒼老，幾乎沒有魔女會自願變成那種樣子的。
那種狀态在魔女之中被稱爲死态，也就是将死之人的外表。
一旦露出死态，也就代表着這位魔女真的即将壽終正寝了，她的身體與靈魂已經老朽到連最後的體面都維持不住的程度了。
但現在這位梵卓大公卻就是這樣一副“死态”。
可按理說，一位站在尖峰頂點的血族大公應該是永生不死的才對，怎麽也不該如此老邁的。
“啧，是磨損嗎？你的心已經快死了。”
多蘿茜看着這位蒼老的魔女，然後如此說道。
隻能說不愧是妖精王，這張嘴還是真半點不留情，直接就是往人家傷口上撒鹽。
嗯，如果隻是肉體或者靈魂層次的長生的話，那麽大魔女之上的魔女正常就已經不用擔心壽命問題了。
但是肉體與靈魂的長生卻并不代表真正的永生，心靈的磨損是任何一個長生種都難以應對卻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畢竟西宇宙的長生說白了也不過是一種魔法的效果而已，而相信的心才是真正的魔法，倘若是你的心不再相信自己可以長生，或者說不再希望自己長生的話，那這長生魔法自然也會逐漸失效。
說一個并不好笑的笑話，在長生種之中的死亡原因調查的統計中，排名第一的死亡率竟然不是戰争或者謀殺或者意外之類的事故，而是自殺。
嗯，有太多太多的長生種活太久了，活膩了，到最後幹脆不想活了，直接主動投進了死亡的懷抱。
這種現象可能凡人難以理解，但是确實真實存在着。
因此，在西宇宙之中一直有着一句古話。
永生是最好的祝福，也是最壞的詛咒，死亡是最大的恐懼，亦是最後的救贖。
而多蘿茜曾經在魔女圖書館裏好奇的探查過死靈系的最強禁咒，其中她就見到了那最高位的十二環死靈術之中就有那麽一條——《愚者的永生》。
開創者——迪妮莎。
這是好姐姐所創造的禁咒，同時也是多蘿茜見過的最惡毒的魔咒之一。
這道禁咒的效果會将目标變成凡人的同時賜予她永生不死的能力。
嗯，真正意義上永生不死，從那之後，該目标将無法以任何形式死去。
她會直接失去死亡這個概念，死之結局将從她的所有命運線之中被徹底移除，從此，倘若沒有掌握死之權柄或者命運權柄的賢者幹涉的話，那麽死亡将是她永遠不可抵達的真實。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求死不能了。
這可真是讓人光想想都很絕望的恐怖，畢竟凡人的身體隻能維持百年而已，而百年之後還永生不死的你會以什麽形式存活呢？
活着的死靈？
反正從那禁咒附帶的實驗日志裏的描述來看，大多數試驗品最後都成爲了一堆不可名狀的爛肉，比梵妮學姐家的小可愛們的可愛程度都不遑多讓的那種。
當然，這道禁咒下面的評價之中還有個更重量級的。
尼德霍格：“不愧是老師的作品，很好的試煉手段，隻要能堅定自己的心意，那麽就能在大恐怖之中領悟出超越生死的意志，好評。”
嗯，龍王大人親自留下的評價，就是内容實在是讓人無力吐槽。
該說不愧是龍王大人嗎？竟然能從這種恐怖的禁咒之中領悟出新的力量，把這麽危險的魔咒當做磨煉自身的道具，隻能說藝高人膽大了，一般人學不來，真的學不來。
起碼，就多蘿茜看來，面前這位梵卓大公就學不來。
這位古老的血族公爵的心似乎早就被磨損殆盡了，現如今還存在着的不過是一具有着強大力量的扭曲殘魂罷了。
仔細想想，倒也難怪，畢竟血族大公們現如今的處境其實與好姐姐的那道《愚者的永生》的效果差不多了。
她們可以永生，卻也再難得寸進。
正常來說，以尖峰魔女的意志，起碼能撐個幾億年才會被磨損到這般老邁的程度，而魔女這個種族也才十幾萬年的曆史，尖峰魔女們都還“年輕”着呢，遠沒有到需要考慮磨損問題的時候。
但是事實上血族十三氏的大公卻早就需要靠着輪流沉睡來規避自身的磨損了，隻因爲那種前路明明就在面前，但是自己卻始終無法跨過的絕望是能将人逼瘋的。
升華之血給了血族魔女力量，卻也束縛了血族魔女的上限，這确實挺可悲的。
啧，這麽一想的話倒是不難理解爲什麽血族魔女們會有那麽瘋狂作死的計劃了，她們大概是真的早就瘋了，而且越強的越接近上限的越瘋。
不過
多蘿茜轉頭瞅了眼身邊這個與繼母大人站一起看起來就好似姐妹一般的祖母大人，倒是有些意外這位最古也是最強的大公怎麽還這麽年輕。
這隻能說明她老人家心态是真的好啊。
而多蘿茜的嘲諷也讓原本因爲梵卓大公的到來而議論紛紛，顯得有點嘈雜的宴會廳再次變得安靜。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些驚訝于這位小醜大審判官的勇氣。
畢竟，雖然她是大審判官，但是血族大公每一位那都是站在尖峰頂點的存在啊，她們都是近乎同階無敵的存在，要不是因爲血脈限制，導緻魔力等級卡着上不去，她們之中大多數其實早就該晉升賢者位了。
當然，伱也可以把她們看做是魔力儲備稍微差一點，隻有八十多萬瑪娜，沒能夠到九十萬瑪娜賢者門檻的青春版賢者。
這是軟件達标了，但硬件上差了點意思。
雖然衆人也承認這位小醜大審判官的強大，但是她一個人怎麽想都不可能是一位血族大公的對手，那她怎麽還敢這麽跳的哦。
嗯，其實也不怪賓客們不理解，多蘿茜她自己都不理解妖精王哪裏來的勇氣。
“啧，點子紮手啊，别裝逼了好吧，該搖人了。”
宅魔女在心裏默默的吐槽着自己。
雖然此時鬼王狀态下的她很是強大，以百鬼的力量結合她的知識，一般的尖峰魔女在她眼中就是菜，即便是蜘蛛老師或者紫阿姨那樣的強勢尖峰，她也有底氣上去過幾招。
但是面前的這位梵卓大公.
這還是早點洗洗睡吧，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操作都沒啥意義，更别說她也不一定有人家會操作好吧。
哪怕人家血族大公隻是青春版賢者，但她森之女巫小姐更是個丐中丐賢者，就算是比知識儲備，她這才十幾歲的小魔女拼什麽能和這種十幾萬年的老妖怪比啊。
她與那種擅長的派系比較單一的新晉尖峰相比，還能赢在九系精通，毫無弱點上，但是一旦對上這種與她同類型的全系精通對手，那她的優勢也就不複存在了。
所以，鬼知道妖精王小姐爲啥還能這麽狂哦。
唉，算了，誰讓自家武魂本就是不屈武魂，妖精王這家夥從來不知道屈服害怕怎麽寫的，就算是三王當面，這貨大概也能依舊嚣張吧。
雖然其實也确實不用慌，畢竟現在出門在外，誰還單打獨鬥啊，你這邊打了小的能來老的，我這自然也行，比起搖人，審判庭那是誰都不慫的。
梵卓大公你且站着别動，我這就給你搖幾個完全體賢者過來。
多蘿茜心裏是這麽想着的。
嗯，該穩一手了。
隻不過，她這樣的想法經過妖精王的人格面具轉換翻譯了一下，意思就有點變味了。
在龍魔女小姐的腦海裏，邏輯是這樣的。
哦，原來我的後台比她硬，整個血族加起來也不夠審判庭打的，更别說我還有好姐姐在啊，那還慫個錘子，應該是對面慫好吧。
至于搖人
搖什麽搖啊，這才哪跟哪，哪有對面還沒出手，你這就直接閃現交大的道理，先打一場再說，真打不過再搖，實在搖不到那最多也就是以後搬去神王宮住了，反正我又不會吃虧，多大點事情啊。
總之，先讓爺爽一把再說，本體你這慫貨就是喜歡想太多，辦事起來一點也不爽利，磨磨唧唧的。
不屈武魂小姐永不屈服，哪怕啥都沒有，她都不會慫，畢竟，嚴格來說，對方年老體衰，她這邊年幼靠拐，彼此半斤對八兩，勝負起碼還能三七開，她三。
這不是還有三成勝算嘛？
而另一邊，蒼老的貴婦人來到了這宴會廳，卻是并沒有多看龍魔女那邊一眼，梵卓大公直接看向了德拉庫拉這邊，然後恭敬的開口了。
“德拉庫拉姐姐，有快五千年未見了啊，姐姐倒是依舊年輕，當真是令人羨慕啊。”
她顫顫巍巍的行禮道。
而這樣一個老人給一個小女孩行禮，還稱呼姐姐，這畫面實在是奇怪，不過魔女們對此倒是習以爲常了。
而蘿莉祖母看着這位确實許久未見的妹妹，心中也是有些憐惜。
她注重家人，而整個血族十三氏其實都是她的家人，她是這個家的長姐，其他十二位大公都是她的妹妹，幾乎都是她看着長大的，自然也有感情了。
隻是，這些妹妹們的狀态是真的越來越糟糕了。
也真是因此，她才沒有直接反對妹妹們那明顯太過激進的計劃，她也知道，一群将死之人其實也聽不進她這個姐姐的話了。
畢竟，現在面前這個老态龍鍾的貴婦人和她記憶中那個優雅端莊的梵卓妹妹幾乎是兩個人了。
以前的梵卓妹妹也是貴族出生，對自己要求很高很嚴格，對自己的眷族要求也更嚴格，一言一行都要求符合貴族風範，不能堕了血族魔女的名頭與威嚴。
那時候的梵卓家是血族魔女的門面，外交事務啥的都是交給她們家完成的。
而現在再看梵卓家，雖然勢力與實力确實膨脹了很多，但是那烏煙瘴氣了早就與記憶裏貴族楷模完全不同了。
就如同那便宜孫女所言的那樣，磨損啊，她記憶裏的那個梵卓妹妹大概早就不存在了，現在面前還殘留着的不過是一具被執念驅使的軀殼罷了。
“梵卓，你已經很辛苦了，聽我一句勸，回去繼續睡吧，一切有我呢？”
德拉庫拉心情複雜的開口了，哪怕已經知道面前之人是不可能聽自己的，但是她還是沒忍住這樣勸說着。
而事實果然也如同她所預料的，蒼老的貴婦人對她這個姐姐的勸說并不在意，直接搖了搖頭。
“姐姐啊，妹妹我确實已經快死了，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醒來了，要是再睡回去，大概我已經沒有下次了。”
梵卓大公搖了搖頭，然後那渾濁的眼睛從面前這依舊與十幾年前一模一樣的姐姐身上移開，轉頭看向了一旁的王侯小姐。
“米蘭達啊，究竟是何事讓你産生了背叛我的想法，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解釋。”
她看着面前這位“女兒”，然後如此問道。
她正是察覺到這位女兒身上焚血詛咒的消失，這才提前蘇醒的。
她本以爲這是梵卓家遇到了什麽生死存亡的危機，但結果這女兒倒是還依舊還活的好好的。
隻是，太不體面了，她怎能如此狼狽，她怎敢把血族魔女的威嚴踐踏到了這種程度。
蒼老的貴婦并沒有露出多憤怒的表情，隻是她的身上，那龐大的魔力翻滾着，血河咆哮之間，恐怖的威壓已經讓所有人呼吸都覺得壓抑了。
她現如今唯一在乎的隻有血族魔女的榮耀與威嚴了，這是她一生的執念。
隻是
“行了行了，别在我面前演戲了，既然你來了那更好，梵卓女士，我現在鄭重的代表審判庭問你一句，你們的血族十三氏是否還保持忠誠？”
被無視了的多蘿茜也并沒有繼續保持沉默，她隻是将身邊那已經被血脈威壓吓得站不穩的丢人侯爵小姐護在身後，然後自己坦然的站了出來。
她表情嚴肅的如此問道。
而直到現在，梵卓大公依舊沒有看她的意思。
“血族十三氏有且隻有一位主人，那就是偉大的真祖莉莉絲，從前如此，現在如此，以後也會如此。”
老婦人如同夢呓一般，這麽呢喃着。
“哦，這樣啊。”
多蘿茜隻是點了點頭，然後她直接丢出了自己的審判令。
“見無常令，如見神王，大審判官小醜奉大審判長黑無常令，通告全體空閑審判官緊急集結，任務目标，全體血族魔女。”
那麽這就沒啥好說的了，龍魔女小姐從不猶豫。
審判令發動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