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的大門緩緩開啓,一位穿着西裝,面色有些黝黑的男子走了進來。他看起來将近五十歲的樣子,一股頗有些桀骜的氣質散發出來。這通常是一個領域内頂尖人才所具有的特質。進入法庭者,正是工學機械能化聯合研究所的主任澤田。
澤田邁出着從容的步伐,打開法庭的栅欄,走上了證人席位,像是一副全然已經準備好的樣子。
千賀子看到這一幕,嘴角泛起微笑,随後望向法庭,“裁判長。檢方現在開始盤問證人。”
這位女檢察官走上前幾步,開口道:“證人,請先介紹一下你的身份,還有職務。”
“我的名字叫做澤田雄介。”澤田回答道,“我目前在工學機械能化聯合研究所的職務是主任。主任這個職位在某種程度上就算是一個‘管事’的吧。所裏一些大大小小的行政事務、以及人事安排,包括一些資金、設備方面的問題,都要經過主任的審批。”
千賀子點了點頭,“那設備方面的外借呢?像設備的借出這種事情,也是要經過主任審批的嗎。”
“一般來說不用。”澤田回道,“但是,如果外借的設備金額超過一定限度,就需要經過主任的審批。”
“你是否知道森本。”
“知道。”
“聯合研究所被借走七根加速管一事,你是否知曉。”
“知道的。”檢察官的這個問題像是瞬間啓動了澤田說話的開關,刹那間就聽得澤田滔滔不絕地說道,“就因爲這件事情,弄得現在我們整個聯合研究所因爲關鍵實驗儀器的缺失,許多項目組的實驗京都已經停頓了,像這種事情,我當然會知道。”
“能否向法庭講一下這中間的經過。”千賀子繼續問道。
澤田點了點頭,随即道,“借走七根加速管的人是森本。一開始加速管外借的事情,報上來,我其實對于外借申請書,看都沒看,就想要直接否決的。畢竟,加速管是我們研究所的貴重器材,也是關鍵的實驗設備。一次性借走整整七根,數量太高了。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
“後來,我的助理看見我要直接簽字否決,就攔住了我。助理同我說,來借設備的這個人是大河原手下的課題組。如果是大河原教授的課題有需要,那就不妨借了吧。在座各位不是工學界的,可能不清楚大河原教授的名望。他之于東洋工學界,就如同暗夜中的明珠一般,可以說二十年前的東洋工學領域,是大河原教授一手撐起的。他在我們心中有着非常崇高的地位。”
“于是考慮到這一點,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看在了大河原教授課題組的面子上,還是簽字批出去了。批出去的時候,我特地囑咐了助理,要告訴森本,如果用完就盡早歸還。當時,我的助理也同森本去具體對接了這個外借設備的事情。然而,他回來的時候告訴我,森本沒有明确借走的期限。”
“當時,我就感到有些不對勁了。不過嘛,因爲實驗沒辦法準确預計要完成的日子,所以歸還期限不明确,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正常的。”
“正常?難道外借設備可以不寫明期限的嗎?”千賀子進一步追問道。
“我們外借設備的期限,一般默認是兩個月。”澤田解釋道,“之所以是兩個月,是因爲京都大學内部的審計規定,設備外借超過兩個月就要從研究所再上報到大學資産管理處,要經過層層審批,非常麻煩。所以,我們一般都認爲隻是在兩個月内就會借完使用。”
“可是,我是萬萬沒想到,這七根加速管居然是一借就不複回!”澤田的聲音忍不住激動了幾分,“後來期限到了,也沒歸還。大學的審計找到了我們,給研究所的壓力非常大。于是,我就讓助理趕緊聯系森本。”
“後來,聯系了幾次,才聯系上了他。之後,我把他叫去了辦公室。我們研究所好幾個老師,包括我在内,不斷逼問森本。逼問了幾個小時,這個外借加速管究竟是怎麽回事。最後,他才肯吐露實情。那個時候,他的說法是,他把這七根加速管拿去了抵押換錢。”
“當時京都将軍府風格的住宅價格漲勢很猛。他想炒房地産,但是無奈又沒有閑錢,看着身邊的很多人靠炒房緻了富,于是就一時糊塗了。當時,森本給我們的答複是,會把宅子賣了,盡快把錢還了,把加速管拿回來。他還表示他并不知道大學内部有這麽一條兩個月的審計規定。他說工學的測試一般會需要半年以上,他來負責對學校作出說明。”
“那個時候,京都的将軍府風格住宅都集中在下京區。有傳言說市府要動遷改造這批宅院,具體的計劃會在年中6月份的時候發布。所以,房價一下暴漲。森本他的計劃就是想要買入這些宅子,等到6月份市府的都市規劃發布的時候,再賣出去。”
“我們幾個老師也是心軟,不忍看着這個年輕人就這麽葬送自己的前途,于是就答應給他一段時間緩一緩。可是,沒想到事發以後,他竟然瘋狂到原來是把加速管賣了。原來,這種實驗設備根本沒有多少金融機構願意接受抵押,隻能賣出去。他竟然還幻想等到6月份之後,賣了宅子,再買回新的7根加速管還給研究所。”
“簡直是荒唐!”澤田直接罵了起來,“好好的研究員不做,好好的正經學術不做,居然整天想着掙錢,這不是對大學精神的背棄又是什麽。現在想來,當初我就不應該給森本機會。加速管的買家也不是這麽容易找到的。那個時候,森本應該還沒找到買家。如果我再逼得緊一點,森本也許就會把加速管還過來。也不至于鑄成大錯!”
聽完澤田的說話,千賀子随即轉過身來,面向審判席高聲道,“裁判長。本案之中,森本借用加速管的犯罪動機已經十分清楚。其被房地産投機浪潮吸引,發着想要一夜暴富的白夢,于是意圖靠出售昂貴的實驗器材,籌措房産買賣的資金。被告人森本已經被金錢所腐蝕,喪失了追求學術的指向,其堕落至此,将才智用于投機取巧,森本走到今天這一步,絕非偶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