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永的反問,像冰冷的銀針一樣紮了過來。語氣之中透露着一種不容置喙的權威之感。仿佛在他的面前,任何的質疑都不能夠提出,隻有服從這一條道路。這位檢察官冷目對着面前的人,散發出無比強大的威壓。
北原聽着這句反問,倒是毫不在意,神情悠閑,仿佛此刻不是在和大學進行緊張的談判,而是在喝下午茶一般。
“這個案件的事實是不是真的查清了。作爲檢察官,這個問題還需要問别人嗎。”北原拿起紙杯,喝着裏面的水,慢條斯理地說道。
岩永的眼睛瞬間睜大了幾分。他從來沒有想到竟然會有律師敢以這種語氣同他說話。
“哐”的一聲,岩永直接一掌拍在了桌子之上,方才還算平和的面龐,已經散發着肉眼可見的憤怒情緒。
“你的意思是,我們檢察院辦錯了案子?你是覺得我們出錯了嗎!”岩永略微提高了聲音,“北原律師。我勸你最好擺正伱的位置。我們檢察官和你們律師是不同的。”
“我們需要同時通過公務員的選拔考試,以及司法考試,并經過層層的選拔,才能成爲一名檢察官。我們是法學精英中的精英,和你們這種野路子律師,根本不是一回事。所以,你是覺得我們出錯的可能性更大,還是你出錯的可能性更大。”
岩永說完後,直接冷笑一聲,毫不掩飾他對律師的輕蔑。
“這個問題倒是挺有意思。”北原翹起了二郎腿,“我建議岩永檢察官好好重溫一下刑事訴訟法。正是你們曾經犯下過連篇的錯誤,所以才有了刑事訴訟法,來對你們的權力作出了諸多限制。每一條保護犯罪嫌疑人權利的背後,都是一個沉重,且已經無法挽回的錯誤。”
“所以,岩永檢察官,如果你想知道你們曾經的犯錯,重溫刑事訴訟法是最爲便捷和快速的方法。”
“你所說的那些不能稱之爲‘錯誤’,北原律師。”岩永直接開口道,“那隻是法律在執行的過程中,出現了偏差而已。法律也如同有機體一樣,需要不斷進行代謝和更新。在這個過程之中,法律亦需要不斷的調整。”
“是的,善于犯錯者,亦善于尋找借口。”北原帶着幾分嘲笑的意味,回答道,“對于你們檢察官而言,一個案件是輸了,還是赢了,并沒有所謂。反正無論結果如何,你都可以在炎炎夏日的辦公室中,繼續吹着涼風,沒有人可以解雇你。”
“然而,一位律師的法律技能,卻是在市場的殘酷競争中所磨砺出來。與你們每天過着循規滔距的生活不同。我們每天都處于被競争淘汰的危險之中。最終在這種高壓環境下,所鍛造出來的法曹人才,你不會真的覺得會比你們檢察官差吧。”
岩永冷哼一聲:“這就是我們與你們的根本區别所在。你們所掌握的技能,隻是最終爲了讨好某一部分人群的利益。然而,我們檢察官卻身負維護國法的神聖任務。你們學習法律的目的,最終是爲了維護人的一己之私。然而,我們學習法律的用途,卻是爲了保證國法的正确實施。”
“從這一點上說,你們律師對于法律的認識,隻能永遠陷入一葉障目的狀态。因爲你們在根子上就已經歪了。從一己之私的角度來理解法律,最終隻能得到片面的結論。相反,我們檢察官所站在的角度,方才是正道,才能得到關于國法全面且準确的理解。”
岩永擺出了一副居高臨下的訓斥态度。
旁邊的大河原和池上,都露出了輕松的表情,欣賞着面前這位律師,将會如何被檢察官罵得狗血淋頭。
空氣安靜了數秒。
北原隻是再度冷笑了一下,接着輕飄飄地說道,“既然,岩永檢察官已經承認你們是爲了貫徹國法的正确實施。那麽好,刑事訴訟法已經明确規定了法人、團體組織以及個人,必須配合裁判所的調取證據要求。那麽,我就在這裏請岩永檢察官,好好地全面且準确的執行,我們神聖的國法,看看讓京都大學怎麽配合”
寥寥數十字,刹那間仿佛就将氣球給戳破。
揭示着面前這位檢察官的言行不一。
如果真是秉公執法的檢察人物,爲何此刻又要站在大學的一邊,阻撓證據的調取?
“你這是在違背被告的意願。”岩永的面龐微微抽動了一下,“他已經簽署了認罪認罰具結書。如果,你冒險采納其他的辯護策略,隻會令他遭受更加不利的後果。你真的了解這其中的嚴重性嗎!”
“方才,還不是說律師隻是爲了一人之私嗎。”北原開口,蔑笑道,“怎麽才沒兩句話的功夫,岩永檢察官又想讓我遵循被告的意願了。”
岩永眉頭皺了起來。他開始發現面前這個叫做北原的律師,似乎總能夠在自己滴水不漏的話語之中,尋找到一絲縫隙,随即狠狠地砸過來。
“我認爲京都大學,沒有必要去提交你所要求的所謂證據。不管你調取了多少證據。目前的卷宗,已經能夠清楚地說明,森本的行爲已經構成了貪污罪。所以,我勸你,北原律師,最好不要想去做一些所謂翻盤的美夢。”
“如果森本真的是無辜的,你該怎麽辦。”北原直視着面前這位檢察官,“現在就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我們的面前。也許隻要我們再更多收集一點證據,本案的事實認定,就能更加靠近本來的真相。”
“這不可能。他絕對不可能是無辜的。”岩永毫不客氣地直接回道,“北原律師。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種可能。也許你調取出來的證據,會更加坐實你當事人的罪行。所以,我勸你最好不要亂來。”
岩永的話中,已經顯露出威脅的意味,“你一旦調取出關于當事人有罪的證據,到時,你就騎虎難下了。”
一直旁邊的大河原也趁勢開口說道:“我告訴你,北原律師。目前來說,我已經對森本很好了。自從他被警方采取刑事強制措施以來,我們京都大學,并沒有選擇立刻中止合同,将他切割出去。相反,而是繼續正常支付他的工資數額。試問,有那個組織能對已經出事的員工,做到這種地步。”
“所以呢。”大河原繼續道,“如果北原律師,你堅決要向大學方面調取所謂關于森本的證據。那麽,大學必然會作出相應的反制措施。如果事情捅到了校董會那邊的話,那就将完全超出我的控制範圍内。到那個時候,恐怕我們就會直接解除森本與大學之前的雇傭關系。同時,石村研究員在大學職務也會受到相應的牽連。”
“因此,北原律師,你是知道應該怎麽做的吧。”大河原發出了一聲慎人的笑聲。
會議室内,京都大學出鞘的第一抹寒光已經出現,那就是拿森本和其妻子的雇傭合同來作爲威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