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請律師嗎?!”一聲野蠻的粗吼回響在倉房之内。
森本被緊緊地按壓在地面上,脖子像是被繩索勒住一般,爲了呼吸進一口空氣,就必須要調動全身的力氣。他的面色變得前所未有的漲紅。然而,卻不知道是怎樣的一股信念在令他堅持着。森本依舊頑強地張着嘴,拼命地想要說出話來。
森本想家了。
他變得前所未有的想家。
當他知道自己會在監獄裏要整整帶上8年的時候,他徹底害怕了。
“還不服是吧!”穿着監服的健碩男子眉頭挑了挑,手上的肌肉又鼓了起來,增加多了幾分力道。
“喂!停下來吧。别出事了。”倉房内有人說道。
健碩男子回頭瞪了人群一眼,随即又看着按在底下的森本,表情更加不滿起來,内心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松開手。然而,在松開手的刹那,他又把森本給拽了起來,擺明了架勢,想要教訓這個“不聽話”的人。
“住手吧。”倉房内一個年紀較大的人露出了奸笑,開口道,“他那麽想請律師,就讓他去和看守說。”
健碩男子正想回複“不要多管閑事”,然而在見到那年長者的奸笑之後,頓時也心領神會,臉上也露出了微笑,便直接擡起腳,将森本往前一踹,“可以。那你就去請吧,快去和看守說。”
森本往前踉跄了幾步,止不住地咳嗽了起來,扶着牆壁,才勉力支撐着自己的身體。他是高度近視,隻能面前靠着一團勉勉強強地亮光,才知道倉門的位置。他随即靠着牆壁,朝倉門走去。
就在這時,走廊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幾個穿着拘置所制服的男子,巡視着每一間倉房的情況,緩緩朝三号倉走來。
“看守先生!我想請律師!我想請律師!”森本抓着倉門的欄杆,大聲喊道。雖然他看不清眼前的世界,但是這幾個月以來,他已經無比地熟悉看守走過來的腳步聲。
一個看守慢慢悠悠地晃了過來,眼睛冷淡地瞥了一眼倉房,緊接着拿出了警棍,往鐵杆上猛地一敲,“手!!”
刺耳的欄杆撞擊聲回響在走廊内。
森本被警棍揮擊的動作吓了一跳,立刻雙手縮了回去,整個人立刻惶恐地站在了原地,結結巴巴地開口道:“抱……抱歉……看守先生……我以後……以後再也不會這樣抓着欄杆了。”
“以後也不能大喊大叫,聽見了嗎!”看守不耐煩地說道。
“好……好的。”
看守吹了一下口哨,随即繼續邁開步子,優哉遊哉地繼續往前走去。
“等等!看守先生,我想請律師。”森本見到看守又要離開,趕忙又上前一步,手不自覺地又抓住欄杆,然而在碰觸到這金屬冰冷表面的瞬間,回想起方才的訓斥,立刻手又觸電般縮了回來。
“嗯?你說什麽。”看守轉過頭來,眼睛微微睜大,像是故意擺出了一副好奇的面孔。
“請律師。”
“再說一遍?”
“我想請律師。”
看守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怪笑,像是聽到什麽滑天下之大稽一樣的事情,捧腹起來。漸漸地,從開始的竭力想要控制笑容,到最後完全控制不住直接放聲大笑起來。
森本不明白面前的看守爲什麽會這樣笑,咽了一下口水,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我……我真的想請律師。按照……按照法律的規定,我有權利可以請律師。我……我知道刑事訴訟法是怎麽規定的。自從被告人……被訊問……或者被采取強制措施之日起,就有權委托辯護律師。”
漸漸地,看守忍住了笑聲,眼光落在面前這位收押者上,目光流露一種頗具深意的玩味,他随即站在了倉門前,開口道:“好了,好了。法律規定的權利嘛。我一定會保障你的。那麽好,請告訴我,你想委托的律師名字,還有他的聯系方式。”
“嗯?”森本聽到看守的回答愣了一下,忽然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律師名字,還有律師的聯系方式。自己……自己并不知道。或者應該說,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該請哪位律師,怎麽可能會知道律師的名字和聯系方式。
“我……我不知道。”森本呆住了一陣後,有些恍惚道。
看守聳了聳肩膀,攤開手,“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我了。你不是想請律師嗎,那你就給我報出你想請的律師名字和聯系電話。可是,你連任何一個信息都提供不了,我怎麽幫你請?我已經按照法律的規定,保障了你聘請律師的權利,但是你自己說不出來要請誰,這怪誰?”
看守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郁,仿佛找到了折磨面前這個人犯的秘密武器一般。
森本聽着看守的回答,腦袋一片空白,“不……不是這樣的。法律規定的聘請律師權利,不是……不是這樣的。怎麽……怎麽能因爲我說不出要請的律師名字和聯系方式,就這樣……這樣拒絕我。”
看守發出了更加陰森的笑容,“那你倒是說說,我應該怎樣保障你請律師的權利。京都大大小小的律師事務所上千家。律師總數近萬人。難不成我要把所有的律所名冊、律師名冊統統打印出來,供你慢慢的一個個挑。難道法律是這樣規定的嗎?!”
在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看守猛地提高聲音。
森本不敢相信這是自己要求請律師,所得到的回應。一定……一定是哪裏出錯了。如果一個人突然被抓進了拘置所,他此前又不認識律師,他怎麽可能報得出一位律師的名字和電話。一定……一定是哪裏弄錯了。法律規定的被告人委托辯護律師的權利,一定……一定不是這樣的。
“肯定……肯定有什麽地方不對。”森本顫抖道,“我……我說不出哪裏不對。求求你了,看守先生,我真的想請一位律師。”
“報啊。”看守上前一步,用警棍一下、一下敲着欄杆,“我已經嚴格按照刑事訴訟法履行了保障你聘請律師的權利。隻要你報得出來一個律師的名字,我就替你請。你倒是報啊,快點把你想要請的律師名字和聯系電話報出來!”
拘置所的長廊飄蕩着這位看守肆無忌憚的笑聲。
刑事訴訟法規定,被采取強制措施的犯罪嫌疑人有權利聘請律師。
然而,當你被突然拘留,關在看守所内時,你說得出一位律師的名字和電話嗎?
京都剛剛回暖的春天,又經曆了一場降溫,這個世界隐隐約約間再度露出了猙獰的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