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點23分,京都大學校園外的林蔭街道。
“沒想到事情居然解決得這麽順利。”宮川走在行人路,手中小心翼翼地拿着幾張已經改好個人簽章的民事起訴狀,“我實在是沒想到這個世界兜兜轉轉,還是這麽些人。”
宮川臉上還是挂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真的沒想到,最後出來幫我們的原田真人教授,正好就是給我爸爸律所題字的那個人。”
北原走在路上,他也覺得有些過于巧合,以至于不敢相信。不過想來,這倒是最好的結局。有原田真人教授在後面撐腰,保住廣濑,那麽後顧之憂就沒有了。下川可以放手一搏。而自己也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正是撬開京都大學的大門。
“也許,這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真的就是注定好了。”北原雙手插在兜裏,笑道。
“你沒發現原田教授,好像很喜歡你嗎?”宮川在旁邊說道,“不知道的,看他那副神情,好像就要把你收做他的學生。”
“不過,北原,這不是運氣。”宮川眨巴着眼睛,“剛才你教研室中,我覺得你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哦?是什麽?”北原聳了聳肩膀,“看來我還成爲哲學家了。”
“你在教研室裏說,是這麽說得,‘隻有喊得聲音夠大,才能讓有良知的人聽到你的呐喊,從而向你伸出援手。’如果不是北原你想到用訴前調查令的辦法參加上午的紀律聆訊會,恐怕……恐怕下川的聲音,将沒有人能夠聽到。”
“我必須更正一下我的說法。”北原在旁邊說道,神情之間頗有些戲谑,然而語氣間又似乎含着一番認真,“真正的援手隻有自己,而不是别人。”
此刻,走在路面之上,冬天的寒風似乎也沒有那麽凜冽了。輕輕吹來的小風,竟讓人生出一種是夏季涼風的錯覺,忍不住心情放松愉悅起來。
然而,北原走在路上,一種古怪的感覺又再度浮上他的心頭。他又感到被人跟蹤了,而且,他愈來愈肯定,這不是錯覺。
從他踏入京都開始,他就隐約覺得被人跟蹤了。
最開始,北原以爲是自己有些勞累,所以生出了錯覺。
但是,當這種錯覺一而再,再而三,反反複複發生的時候,他十分确信,自己一定是被人跟蹤了。
街邊的角落,建築物的陰影裏,看起來似乎沒有異樣的行人,擦肩而過的遊客,路邊臉上塗滿粉彩的舞妓。
自己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然而就是有一股異常存在。
難道是江藤?
律所前主任的名字冷不丁地再度撞入北原的腦海中。江藤,他還會在京都嗎?想到這個問題,北原自顧自地搖了搖頭。
江藤還留在京都的可能性,顯然很小,基本不可能。
接着,北原内心浮現了另一個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也許,盯上自己的不是江藤,而是同樣在尋找江藤的人。
穿過人行道,走回GuestHouse酒店,北原拿出房卡刷開了房門,在宮川進門之後,北原十分認真地給房門上了挂鎖,并且還用一個三角形的小木墊塞住門縫,将房門的轉角給徹底卡死。确認房門無法以常規的方式從外面打開之後,北原才算松了一口氣。
“怎麽了?”宮川轉過頭來,看着面前這個男子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小心?”
“沒什麽,就是在外旅遊注意安全。”北原回答道。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世界是公平的。當你碰巧在某方面撞得大運的時候,上天必然就要從其他方面取回另一部分的運氣。今天下午得遇原田真人教授出手相助,便是運氣。然而在另一方面,上天又在悄悄地索回獲得這部分運氣的代價。在北原和宮川踏入酒店的時候,京都的警方決定開始行動了……
……
……
……
晚上,9點25分。
Guesthouse酒店外的街道,在四遭建築物的陰影裏已經蟄伏着大量的人士。此刻,經曆連續數日的跟蹤,在仍然沒有發現目标同江藤接觸之後,他們便抛棄了“放長線,釣大魚”的想法。此刻,這些人士已經卸下了便裝,光明正大地穿着黑色警服,他們目光如炬地在黑暗中盯着面前這座酒店的3樓。
這個叫做北原義一的目标就在303号房。
一個看起來是負責現場行動的高大黑衣男子,也親自站在了距離這座酒店不到50米的地方。按照往常的行動慣例,此時他應該是坐在指揮車裏,而不是站在現場。中本船舶特大洗錢案一事,不容有失。也正是因爲這個緣故,即便是指揮官也要站在一線。
一條白色的耳機線從他的警服衣領中向上延伸而出,耳機牢牢地扣在耳廓之中。一些隐約的嘈雜之聲,從耳麥中隐隐傳來。
“酒店一樓已清空,完畢。”
“酒店員工已撤出,完畢。”
“目标仍在三樓客房,确認完畢。”
“目标身旁有一名女子,确認完畢。”
“是否現在發起行動?”
高大黑衣男子摘下了耳麥,輕輕地說了一句,“中本船舶同走私團夥存在勾連,不能排除對方身上擁有槍械,以及将随行女子充作人質的可能性。因此,現場各部,武裝突入,務必一擊拿下!”
随着這一聲輕輕令下,京都的黑夜像是頓時失去了聲音。驟然之間,酒店的四面八方,每一個方向皆湧出數十個身着防彈背心的便衣警員,将這座酒店團團包圍。而在便衣警員最前方的便是帶着面罩,頭盔,手持沖鋒步槍的特警隊員,又稱——特殊急襲部隊。這支部隊是東洋中能夠快速壓制具有強大火力特殊犯罪的超精英部隊,隊伍裏的每一個成員都接受過近乎魔鬼般的訓練。
特殊急襲部隊的數位隊員摸上了酒店的三樓,站在了303号房門外。随着一個隊員比出了手勢,幾個特警隊員手持特制的攻門槌,深吸了一口氣,随後猛地一蹬腿,在不到數米的距離,爆發出了驚人的能量。攻門槌頓時往房門重重一砸。方才無聲的黑夜,驟然被這響亮的一擊所劃破。
那上了鎖的客房門在這一刹那,像是一張紙片一樣被瞬間捅破。門口的金屬扭結傾刻崩裂成兩半,無數的木屑飛灑而出。在這一刻,三樓的窗戶之外,頓時又有幾個身影從四樓降下,猛地朝三樓玻璃一踹。瞬間,那結實的客房玻璃頓時仿佛雪花一般,飛散而出,如同結冰的瀑布被生生拗碎。
在這一時刻,客房大門與窗戶玻璃同時被擊碎。
房内傳來了女孩驚恐的尖叫聲。
而那個二十來歲的男子,緊緊地護在她的身旁,在面對這前所未有、空前絕後的場景,他似如有預料到一般,眼中竟絲毫未閃現出一絲慌亂、無措,相反他目光堅定,毅然決然地站在客房的榻榻米之中,猶如一位臨危不懼的戰場将軍一般。
幾個便衣警察在破門的瞬間立刻飛身撲入房内,沖向那位男子。在冰冷的沖鋒槍口下,一句關西口音的粗啞男聲傳來:
“北原義一,現在你被逮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