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襲,是學術不端的一種。
它分爲了觀點抄襲和表述抄襲。所謂表述抄襲就是直接照搬他人的文字,作爲己用。而觀點抄襲,則是引用了别人的觀點,而不注明出處。
對于一位學者而言,抄襲是一項十分嚴重的指控。
一旦被坐實抄襲,其學術生涯将徹底斷送。
不可能再被任何大學進行聘用。
涉嫌抄襲的論文,也将被撤稿,并且還将掀起對抄襲者過往論文的一系列追查。
而眼下,研讨教室中站在桌子上的那位高馬尾女子,揮動着手中的标語,對面前的人文研究科的院長藤村提出了抄襲的指控。
聽者們的目光全部都彙聚在了這位女子身上。在場的不少人都是念修士的學生、乃至于博士生,他們自然是明白抄襲這項指控的嚴重程度,但也正因爲如此,臉上流露出了半信半疑的表情。一位人文研究科的院長,會拿自己已經官運亨通的學術生涯,去冒險抄襲嗎?這似乎是一個不太恰當的決斷。
整間教室内的大多數人們隻是漠然地看着這位站在桌子上的女子。很顯然,這位女子臨時突然發起的喊叫,并沒有引起聽者們的多少共鳴。大家隻是懷抱着一種看熱鬧的心态,冷眼旁觀。
宮川看着那位站起來的女生,在内心裏經過反複确認,就是自己的高中好朋友廣濑。自己的印象中,廣濑是一個心腸很好的女生,自己作爲她的好朋友,甚至沒見過她大聲沖别人說話的樣子。她去京都大學念古典曆史的修士後,自己還由衷地祝福過她。這個文文靜靜的專業,特别符合廣濑的氣質。
然而,那個一向溫婉的廣濑,此刻竟站在了台上,以這種方式表達着她内心的想法。或許對于旁人來說,這隻不過是今日京都大學緊張氛圍下的一個縮影。但對于了解廣濑的宮川而言,這一幕的沖擊性則太大了。
藤村坐在台上,慢慢悠悠地擡手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眼中滿是淡定的神情。他已經感受到了教研室氛圍的微妙變化。當那個女生第一次喊出抄襲的時候,台下的觀衆還騷動起來。但是,當他們明白這樣指控的對象是位高權重的學科院長之後,便露出了耐人尋味的表情,眼中分明流出不可置信的态度。
藤村回想起他的學術生涯。從準教授到教授,再到成爲院長的路上。腳底下已經不知道踩着多少他人的屍骸。
其中所經曆的殘酷鬥争又有幾個人能懂。
而前的這個女孩,揮舞着标語,看似一副要和自己魚死網破的樣子,但她顯然很嫩。站在台上的肢體都是僵硬和緊張的。
看得出來,她缺乏緻人死地的勇氣。
那微微抖動的眉目,甚至說明這位女孩的心中已經在生怯。
一樓的教室是那種階梯級的教室,一排長長的桌子可以坐下二十來個人。那位高馬尾的女生站在桌子上之後,坐在她周圍的聽者便默契地散開。此時,有幾位大學老師邁上台階,朝那位女生不斷走近,他們緩緩張開雙手,形成半包圍地姿态,小心翼翼地靠上去。其中一位老師大聲地喊道:“馬上下來!你怎麽能這樣破壞研讨會的秩序!”
高馬尾的女生微微咬緊了嘴唇,環顧了一下教室的四周,似心有不甘地又舞了舞手中的标語。然而,教室内衆人的反應似與她的想象不太一樣。在她原本的想象中應該是隻要一站起高呼,周圍的人就會互相附和,要求查清真相。
就在這時,藤村站了起來,向前走動了兩步,皮鞋的鞋跟磕在地面的瓷磚,發出冰冷的撞擊聲。他臉上淡定的表情逐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嚴肅的面孔。臉上的法令紋浮現出來,散發着一位研究科院長的權威。
“你叫什麽名字?是哪個系的學生?”藤村低沉的聲音,回響在教室之内。
這句簡單的問話,在這個藤村的氣場下,卻猶如不可抗拒的命令一樣,讓人不得不開口回答。
“廣濑……千夏。古典曆史的修士學生。”這位女子愣了愣,不由自主地答道。廣濑看着面前這位院長,沒有想到他竟會直接站出來與自己對話。
今天廣濑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爲了她的修士導師下川善彥準教授讨一個公道。
面前這位無恥之至的院長,抄襲了自己恩師的作品。
下川善彥準教授,同樣是人文研究科的老師,與藤村屬于同一個學院。
這位藤村怎麽會有臉面來抄襲自己同事的作品。
廣濑今天之所以能有勇氣站出來,也是因爲她想起了九年前的那道在高中教室的身影。那個叫做宮川的好朋友,拿着黑闆擦,狠狠地砸向了欺負她的男生。
自己……自己也想像宮川一樣。
然而,事情并沒有那麽順利。
在她的計劃之中,應該是她隻要在衆人面前公布這位院長的抄襲罪行,藤村應該就會馬上心虛,抱頭而竄才對,而不是厚着臉皮,還一副無事的模樣,來問自己的名字和專業。爲什麽……這個藤村可以不要臉到這個地步。
面前所發生的一切,都與廣濑的想象相差過大。
藤村打量着這個女子猶豫的模樣,看出了這位廣濑的怯弱本性。在得知她的專業之後,他也一道猜出了這位廣濑是院裏哪一位教授的學生。下川善彥準教授的學生啊,那我今天可就要好好地對待你了。
在藤村的眼中,這個世界分爲兩類人。
可以利用盤剝的人,以及必須要恭謹敬畏的人。
顯然,那位下川準教授和他的學生廣濑,就屬于前者。
對于前一類人,根本無需在意他們心中的想法,隻需要把他們當作養料碾碎,澆灑在自己的事業就好了。
藤村嘴角泛起冷笑,向前邁上一步,“你作爲京都大學的學生,腳踩在學生的桌子上,難道你不覺得很過分嗎?”
這位院長雙銳利的雙目盯着廣濑,給她施加着心理壓力。像是對這種折磨人内心的技藝十分娴熟。在面前的這位女生的緊張情緒達到臨界點後,藤村的聲音猛地放大道:“教室裏的桌子是用來學習和閱讀的。你這樣踩在它的上面,難道不應該打心底裏,爲你的所作所爲感到羞愧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