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美門的兇狠一擊驟然之間再度将方才北原的質證意見給鑿穿。正如古美門所說的那樣,依據酒店指認地界的結果,最後測算的實際面積與不動産證記載的面積相差無幾,這的确在某種程度上說明了酒店未存在通過指界來侵占鄰人不動産的故意或過失,對北原他們提供的證據造成了一定動搖。
宮川坐在原告席上,胸口處的心砰砰地不斷跳動,内心的情緒已經緊張到極緻。站在高等裁判所的舞台之上,宮川才真正切身的體會到了這裏對家律師的恐怖之處。每一次法庭發言,都猶如在高空行走鋼絲一般,隻要稍有不慎,就會從數十米上的高空上失去平衡,墜落到堅硬的水泥地面。
那個站在法庭中的男子背影刻在宮川的眼瞳之中。
此時此刻,他正承受着來自對面最猛烈的炮火,女生的内心已被緊緊地牽動。
那身影動了動,毫無畏懼古美門那一擊的樣子,隻聽得北原的聲音再度回響在法庭之中:
“被告一共舉證了五張地界複丈圖。被告代理人方才亦承認在數次地界複丈之中,涉案被占據的兩平方米時而劃入原告高井父親名下,時而劃入酒店名下。這說明酒店方已經認識到涉案的地界複丈可能存在将他人土地劃入自己名下的情形,其建造行爲已存在逾越地界的可能性!就此,被告代理人仍然主張酒店不存在侵權行爲的故意,此與事實不符!”
在經曆了狂風驟雨般的打壓之後,那個叫做北原的年輕人依舊做出強而有力的反擊。此刻,他再度抓住被告的舉證漏洞,進行反撲。
然而,北原的話音剛落下,古美門便踏前一步,再度反擊:“從地界複丈圖的比例尺來看,僅僅隻是兩平方米的變動,對于地界形狀影響甚小。請原告代理人注意,酒店三十七根大立柱的位置标記,僅在第二次的地界複丈圖中有所标記出來。”
“其餘的地界複丈圖均未标記三十七根立柱的位置。在此種情況下,縱然之後的地界複丈圖有将那兩平方米的土地劃出原告父親名下,酒店亦無法留意到。因此,原告代理人的說法并不成立。”
隻要每一次那個叫做北原的律師做出反擊,就會立刻再被古美門的炮火所覆蓋。旁聽席上的聽者已經不知道對面的那個年輕律師,在古美門這種兇猛的姿态下,還能夠撐住多久。
人的精神強度是有限的。當你一遍又一遍地看到自己組織起來的進攻,都能夠被對方在轉瞬之間粉碎的話,總會産生一種不可逾越的絕望之感。
随着古美門的反擊結束,法庭頓時安靜了。
那個叫做北原的年輕律師,沒有再立刻作出回應。
對于旁人的觀感而言,這似乎是理所應當的。
假如對面的那個年輕人,還能夠在作出反擊的話,那他的意志力和精神的韌性,未免太過恐怖。
古美門閑庭信步地走回了被告席,他的餘光發現那個年輕人還依舊站在法庭中間,不由得冷笑了幾分。法律的競技場是殘酷的,不是什麽隻要具有不服輸的精神,就能夠逆風翻盤。
沉默意味着結束。
審判席的諸位裁判官,似乎是考慮到了被告酒店一方主導了一場高強度的證據突襲。縱然在原告那邊沉默之後,依舊繼續給了他們反應的時間。
“滴答、滴答。”
牆壁上挂鍾的時針在不停走動,輕微的齒輪咬合聲,清晰無比地傳來。
一秒、兩秒,時間在不斷流逝。
就在大家以爲結束的時候,那個年輕人的聲音,再度回響在了法庭之上。
他……他竟然還能在接着說?!旁聽席上的聽者們已經紛紛微張着嘴巴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不僅連是身爲外行的旁聽市民們已被震驚,連觀者之中的一些法律專業人士也十足的意外。
坐在被告席旁邊的真知子,一雙美眸已經控制不住地睜大。站在法庭中間那個面龐頗有些俊美的年輕男子,此刻看起來,卻猶如一個恐怖的人形怪物。隻有怪物的意志力,才能一如既往的堅韌,隻有怪物的意志力才能如同鋼闆一樣,不斷地經過捶打,卻依舊完好如初。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仔細看清那個年輕男律師臉上的表情,隻聽得他的聲音響起:
“裁判長。即使我們退一步說,認爲本案的最終責任在于土地登記所。但是,究竟是由原告去起訴土地登記所,還是被告在承擔了侵權責任之後,再向土地登記所去索賠。這依舊是一個有待解決的法律問題。”
“本案的地界複丈圖均爲酒店向土地登記所申請複丈。其法律關系的範圍僅限于酒店與土地登記所,原告高井并非相應行政行爲的相對人,無法起訴土地登記所,且逾越地界的建造行爲并非由土地登記所實施。因此,縱然酒店認爲本案的過錯最終在于土地登記所。但是,酒店可以在向高井承擔侵權責任之後,再依法向土地登記所進行追償。被告以土地登記所存在過錯爲由,徑行要求原告另行起訴土地登記所,法律依據不足。”
“再次,土地登記所的過錯與酒店方的過錯并非排斥關系。土地登記所存在過錯,不等于酒店就不存在過錯。二十三年前,酒店進行宮廷大立柱施工,正如被告自己所言,築建局要求酒店進行地界複丈,确認拟建造工程沒有逾越鄰人地界,方才允許批出建設工程許可證。”
“在此情況下,酒店已經充分知曉其建築物有存在逾越地界的可能性。但是,酒店依舊自行指認地界,沒有在指認的過程中,邀請鄰地所有人參與指界的過程。其已放任自身指認地界行爲存在将他人土地指入自己名下的可能性。被告進行酒店立柱施工,在築建局已經提前通知存在逾越地界可能性的情況下,其應當享有更高的注意義務。”
“綜上,酒店具備成立侵權行爲的主觀要件。其要求原告向土地登記所起訴,沒有法律依據。酒店認爲行政機關定界結論錯誤緻使自身利益受損的,可以向高井承擔侵權責任後,再向土地登記所追償!”
法庭上回蕩着北原的聲音。在古美門使出了兇狠的一擊之後,這位年輕的律師猶如驟然間覺醒的雄獅一般,發出震天的咆哮,那猛然揮舞起的利爪,發出破空的聲音,朝敵人的面龐直接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