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江藤律師事務所。
大廳的辦公桌上放着一張A4紙,一個淡藍色的個人簽章印在紙的中間部分,顯示着“高井雅彥”四個漢字。關于赤木酒店集團侵占土地的民事起訴狀,已經經過高井同意,随時可以呈交。子彈被推上膛中,接下來就是由獵人端起步槍,朝森林中的猛獸,扣動扳機。
北原靠在椅子上,頗有些悠閑地欣賞着面前的這張民事起訴狀,像是在盯着一件無比珍貴的藝術品,手中拿着一杯紅茶,不斷細細的品着杯内的茶香,時不時還拿起小鐵勺,挖着旁邊碟子的蛋糕。而椅子下面,那二郎腿則頗有些嚣張地翹起,鞋尖在不斷上下晃動。
如果說在之前面對瑞穗銀行月底的五千萬円催債時,這個年輕人的内心還是有過那麽一絲絲波瀾。那麽現在,這一絲波瀾則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舒暢心情。
宮川坐在旁邊拿着黑色水筆,認真地填寫着郵政的寄送單,随着水筆筆尖舞動,一行行娟秀的字迹,出現在那紙單上。黑色墨水順着筆頭湧出,滲透并浸在下面的一張張淡紫色的複寫紙上。
“好了,北原。我填好了,可以寄起訴狀了。”宮川擡起頭來看着旁邊的北原,随後目光瞥到了那擺在桌面上的蛋糕,不由得又瞥了瞥桌子上的蛋糕,嘟囔道:
“北原。不要這麽奢侈好嗎。爲什麽要特意點從将軍大酒店叫過來的茶點外賣。遞送費太貴了。”
宮川雖然這麽說着,但也忍不住拿起旁邊的鐵勺挖了一口,送進她的嘴裏,細細地含着奶油,品味起來。
北原微微咳了一聲,用手撫了撫面前這張民事起訴狀,“你不是一直說想懷舊去大将軍酒店吃飯嗎。在這起官司結束之前,将軍大酒店就是我們的飯堂。每天的午餐,下午茶,晚餐,我們全部都點将軍大酒店的外賣……哈哈哈哈哈!”話才說到一半,北原就又止不住的笑了起來。仿佛此刻,他整個人已經躺在了鋪滿鈔票的浴缸之中,在金錢的海洋中遨遊呼吸,享受着這起尚未立案的官司的勝利。
“等等,我這就去寄起訴狀。”宮川看着面前這個男人過分得意的樣子,眉頭不由得小小得皺了起來,說道,“北原,也一起和我去郵局吧。”
“我就不去了。”北原打了哈欠,慵懶地靠在了椅子上,“我得小睡一會。”
“不行~~北原,你也不能老窩在辦公室。可以順便出來走走嘛。”
“我每天的無氧運動強度,可是很大的哦。”
“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北原。”宮川的小嘴微微撅起,歪着頭,一隻手叉在了那如水般柔軟的細腰上。
“好吧,我去。”北原嘴角微微抽搐,他已經隐約感覺到了宮川那邊投射過來的有些淩厲的目光。額~他最近越來越發現,以前頗有些溫柔,乖巧的宮川,好像變得越來越愛生氣了。可能這就是一個強有力的助理應該享有的特權吧!
律師事務所内的兩人,就這樣互相拿着鐵勺,一起吃着蛋糕,一人挖着一邊,消滅幹淨大将軍酒店的下午茶點。随後這兩人收拾了一下桌面,拿着那個信封,離開律所,朝着不遠處的郵局走去。
郵局内,那封裝着民事起訴狀,還有其他訴訟材料的信封被郵政員工接收,放入了專用的運輸箱之中,運往了郵局後面的小型倉庫裏。這個時間點,正好趕上了三點前的同城收發的出車時間。那個運輸箱被郵政員工搬上了卡車。随着車上的鑰匙扭動點火,那個運輸卡車朝目的地開去,駛向了新宿區地方裁判所的立案庭。
這場針對赤木酒店集團的土地侵權訴訟,就這樣在一個平凡的下午,緩緩揭開了帷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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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數日,距離聖誕節還有三個星期,東京街頭的各處商場已經洋溢着節日的氛圍,許多店鋪的面前已經擺放着精緻的聖誕樹,各式的小鈴铛懸挂在假樹上,一閃一閃,顯得十分好看。聖誕節打折促銷的标語也已經高高懸挂起來。時不時幾對情侶路過,看着這濃郁的節日氛圍,女生不由得悄悄轉頭問起男方的聖誕節禮物是什麽。
此刻已是中午時分,銀座的三越百貨大樓,一個穿着高級黑色大風衣的中年男子,腳步匆匆地走出了商場,他面色之間頗有些焦慮,像是被什麽事情困擾一般,他接聽着電話,站在街邊,擡手招向路上的計程車。
然而,計程車司機似乎沒看見,直接從他身邊駛過。這中年男子看着這一幕,眉頭不由得深深地擰了起來。
這位中年男子是赤木酒店集團的法務總監渡邊政人。其負責着酒店各式各樣法律事務的處理以及合規業務,是董事長龜三郎的心腹之一。當年,渡邊在西洋進修法學碩士和會計碩士的雙學位項目,也會到商學院上課,在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龜三郎。
恰逢後來,龜三郎在赤木酒店上台擔任董事長,遭遇父親老部下的集體反抗,迫切需要一批心腹,于是渡邊作爲“老同學”之一,也進入了酒店集團的管理層,後來逐漸成爲酒店的中堅力量。
渡邊最近很忙,一方面,最近酒店集團在海外擴張的并購處理,需要他不斷參與其中,特别是由于臨時更換了律師事務所和會計師事務所,正常進程突然被打斷,工作量陡然增加。
另外一方面,赤木酒店集團的一家分店在京都出事了,酒店的旋轉門将客人夾傷,而且經過地方市役所的調查,酒店安裝的旋轉門并不符合國家标準。在民事訴訟中酒店被判令支付醫療賠償。更不巧的是,集團内大量分店都加裝了這一不符合标準的旋轉門,導緻了酒店因爲更換大批量旋轉門,需要向上遊廠家索賠。
事情是一單接一單,完全沒有喘口氣的空間。
渡邊再度看向街頭遠處的車流,尋找着夾在車流之中的計程車。今天下午,他還要前往去将軍大酒店,參加一個會議。據說,新修建的将軍大酒店與鄰地産生了土地侵權糾紛的官司。“唉。”渡邊在内心小小地歎了口氣,擡手揉了揉眉心。在這段時日内,自己真的是分身乏術。
随着渡邊在馬路旁再度揮手,一輛計程車緩緩停下。
“将軍大酒店。”渡邊上了計程車後說道,随即“砰”的一聲關上車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