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十字路口,兩輛黑色轎車相繼駛來,刹停在馬路上。“砰、砰!”兩聲,車門被打開,數個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女從車上下來,他們的皮鞋踩在柏油路上,發出了“咔、咔”的聲響,在他們的右側胸襟上,統一都佩帶着八咫鏡章,是新宿區地方裁判所的法院人員。
爲首者是一個略身材略有些臃腫的男子,他看了看手中的執行材料和判決書,臉上頓時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爲首者,正是北原的老熟人,最開始要來查封律所的——小早川執行法官。
小早川一開始接到這個案件的先予執行,本來還想往後拖一拖,但是一看到被執行人的代理律師居然是北原,于是馬不停蹄地當天就讓助理給北原打了電話,通知他周五過來的執行。
一想到能看到北原敗訴,被執行的樣子,小早川内心不由得又竊喜起來,他的目光落在了遠處球場的人群,迅速就鎖定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略微挺直了胸膛,昂首朝球場走去。
感受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北原擡起頭,朝馬路邊望過去,見到那個有些熟悉的面龐正擺着一副志得意滿的神情,朝自己走過來,不由得也是笑了起來。
這個世界真的是小。
北原輕輕地搖了搖頭,嘴角微微翹起。
此時,法院的執行人員,風風火火,形成一個隊列,仿佛一個步兵大隊一般,走向了高井一群人。
在兩撥人群之中,小早川與北原、宮川迎面而立。
昔日東大法學部的三铳手,在此刻再度相會。
此時,大家已經從東大畢業了兩年了。
然而,各自的命運軌迹卻都發生了變化。
小早川有些滿意地看着面前這一幕老同學再會的場面。他已經是新宿區地方裁判所的執行法官了。而面前的北原隻是一個小律所的律師。至于那個宮川,小早川已經從同學處得知,她居然放棄了她在父親律所的工作,跑去了和北原厮混在一起。
對于這個結果,小早川倒也不是感到很奇怪,畢竟他知道以前宮川和北原一起辦過讀書社,兩人之間有些暧昧情愫,也并不出奇。雖然宮川也是當年法學部有名的漂亮的女生,但是小早川并不喜歡這種性格乖巧的女生。
呵呵,他還是更喜歡有野性的女人。
盡管宮川是當年的法學部第三名,但小早川并不相信這種性格的女人,會在法律界中闖出什麽名堂。
在所謂的三铳手之中,一個在小律所欠下巨額債務,落魄颠倒,另一個則爲愛沖昏了頭腦,失了理智。呵呵,果然自己混得最好。小早川那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又更加肆意了幾分,“北原律師,你放心,這起案件我一定會好好執行的。”
北原擡起手,拍了拍小早川的肩膀,一臉壞笑道:“說起來,我聽同學說,你最近不是要去京都旅遊嗎?玩得怎麽樣?京都的紅葉好不好看?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還真是熱愛工作呐。”
小早川的眉毛頓時猛地一抖,剛擺出的架勢登時就破防,馬上唾沫橫飛道,“你還好意思說,都是因爲你!那起川本高速的集團訴訟,害到我臨時給立案庭抓起了幹苦力!!!去不了京都!!!”
“咳、咳、咳。”旁邊的法官助理用力咳嗽了幾聲聲,提醒小早川不要在衆人面前失态。
球場旁邊的工程人員,土地測繪人員、還有一個穿着将軍大酒店制服的經理,見到裁判所人已經到了,也紛紛帶着一些資料和圖紙,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測繪人員,展開了一張棕色的現場施工圖後,說道,“小早川法官。這是我們今天早上做出來的執行方案。請過目。”
“現在情況是這樣的,我們原本想直接做一個通道,橫穿過球場,通到外界的大馬路。但是,由于球場外面是人行道,屬于市政道路,我們還不能夠随便開掘。因此,我們就做了另外一個方案。就是球場中的車道和人行道不直接朝南通出去,而是拐向東側的大将軍酒店和他們酒店之間内部道路打通,然而這樣青葉台公寓的居民和用車就能進入酒店的内部通道,然後再通過内部通道,從通往外界。”
“然後,關于這一點,大将軍酒店那邊委派過來的經理,也同意這個方案。所以,目前暫定這個執行方案,不知是否可行。”
小早川掃了一眼執行方案,點了點頭,看着面前的北原,迫不及待地說道:“本執行法官,同意該方案。可以即刻執行。”
随着小早川話語一出,爲首一個包工頭,頓時朝着身後的建築工人一揮手。幾個工人彼此之間便扯開嗓子,喊道:“好嘞!開工!開工!”頓時,整個工程隊伍活躍了起來,鏟子、鐵鍬、鑽機、測線儀、量角器等等一些施工設備都拉了出來。旁邊準備用來裝土塊的手推車也放在旁邊。
随即,一塊黃色的施工警示牌在現場立了起來,周圍拉起了一條禁止行人通行的紅色警示帶。一個工人迅速爬到了推土機上,坐在位置按下幾個按鈕,随即拉動旁邊的大長遙杆,刹那之間這個推土機發出了巨大的引擎轟鳴聲。
球場開放通道的小型施工工程頓時開始。
花田一直在旁邊看着工程開始的這一幕,右手的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已經鑲嵌到了肉裏。她雖然聽不到推土機的引擎轟鳴聲,但在那個車輛操縱杆向前推動的這一瞬間,她的内心顫了顫。
這是大家的門球場。
可是,現在就要沒了。
沒有了門球,自己的生活裏還剩下什麽。
在一個連聲音聽不到的世界裏,自己還能夠幹什麽。
爲什麽,這個世界對自己的那麽不公平。
不僅要奪去了自己的聽力,還要把最後自己的門球也給奪走了。
花田脖子變得有些僵硬,擡頭看了看面前球場的場景。。
卻見工程施工隊的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仿佛像是因爲攬到一個既輕松,錢又多的項目,而感到高興。鐵網後面的一些青葉台公寓業主見到要開始施工,打開球場,放開通道,臉上也不由得露出更加肆意的笑容。
見到這一一副副笑容,花田的内心像是沉到了海底。
是的。
這幫人就這樣挂着笑容,奪去自己最爲珍貴的東西。
花田的眉頭顫了顫,随即握緊了手中的球槌。
此時,衆人圍在裁判所的人附近,在交談着等等執行的安排。沒有人注意到,一個戴着白色太陽帽的少女,用一隻手輕輕地撥起了那根紅色警戒帶,進入了施工現場,她手中提着球槌,朝那台發出巨大轟鳴聲的推土機走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