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證據要追加?!而且還是證明當事人寺井的駕駛行爲異常?!
宮川一時之間有些懵了,他們怎麽能這樣明目張膽地違反《民事訴訟法》。對方在上一次庭審的時候,行進了答辯狀突襲,然而現在,竟然直接進行了證據突襲。
【證據突襲】
【所謂證據突襲,指的是律師不在法院規定的舉證期内提交證據,而是至開庭之時,才進行證據提交,從而形成對對方的突襲。然而,證據突襲本身是有風險。即法院有可能會以該證據,而不予采納。但在實踐之中,由于大量突襲證據都是事關案件的重要證據,以至于即使超過舉證期間,法庭也會将其納入舉證質證環節。因此,證據突襲雖然爲《民事訴訟法》所禁止,但實踐之中卻依舊未能制止這種現象】
“反……反對。”宮川直接站了起來,面色有些焦急地說道,“裁判長。這屬于證據突襲,已經超過了舉證期間。”
熊谷法官坐在審判席上的正中間,并未理會宮川的反對聲,轉頭看向了今西。對于一個開庭經曆十分豐富的法官而言,比起在意這些程序上的細節,他們更加在意司法程序的效率,讓一個案件盡快得到充分審理,而不是糾結于一個證據是否在舉證期間之内提出。
“你們新提交的證據複雜嗎?”熊谷法官,望着今西問道。
“不複雜,就是一份表單而已。”
“行。本庭同意提交。”熊谷法官點了點頭,身子微微側向了原告席那位站起來的女律師,“你們準備一下。如果當場無法發表的質證意見的,可以庭後補充書面意見。舉證期間的問題,不需要再提。”
宮川微微張了張口,見得裁判長這幅模樣隻好作罷,然而小姑娘的脾性卻一時激了出來,鼓了鼓嘴,有些不情願地坐了下來,算是對裁判官表達了抗議。
今西随後将手上的表單,遞給了審判席上的裁判官,同時還把一份備份的表單,通過書記員傳到了原告席上。
卻見表單上布滿着密密麻麻的數字、日期和時間。
像是一團毛線被切成無數細碎的小段,直接撒在紙上一樣。
一眼看上去毫無頭緒,不知從何理起,也不知道被告的律師是要說明什麽。
今西手中舉着那張表單,站在被告席旁邊說道:“這張表格,是我向法庭提交的一份關于寺井電話的通話記錄單。”
通……通話記錄單?!
爲什麽父親要提交一份通話記錄單?!宮川一時之間疑惑起來。
但轉瞬之間,腦海中一個可能的答案浮現出水面。
剛才,父親說這份證據與寺井的異常駕駛行爲有關,難道……難道?!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宮川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僵硬,眉宇間散發的英氣,像一朵枯萎的小花,立刻凋零殆盡。
今西舉着手中那張表單,挺直了胸膛,身姿像極在揮舞着進攻旗幟的軍官,說道:“我們經過向電信服務廳查詢,調取了寺井的通話記錄。當日寺井的交通事故發生于下午三點半左右。而裁判長,請看到這份通話記錄的第六行。這裏記載着寺井的一個通話記錄。”
“這份通話記錄顯示,原告寺井在當日下午接聽了一個電話。接聽時間爲下午15點18分,一直持到15點31分左右。通話時間的最尾結束與交通事故的時間正好重疊。”
“原告寺井于大約14點55分左右進入高速公路。也就是說,這份通話記錄單清楚明白地顯示了一個事實:那就原告寺井竟然在高速公路上駕駛期間,接聽電話。該等舉動屬于嚴重違反交通法規的情形。這樣一來,我們就不難理解本案原告寺井駕駛汽車的行爲爲何會存在異常之處。”
今西向前邁上一步,提高了音量:“原告之所以在六倍有餘的安全制動距離面前,沒有進行提前變道。其根本原因就就是原告寺井于駕車期間,接聽電話,疏于觀察路面狀況,造成車輛損毀的事故發生。因此,本案的主要責任承擔在于原告自身!”
一番論述做完,今西坐回了被告席上,頗有些意氣風發地望着前方。時隔多年,他又再次找回了當初訴訟律師的感覺。
聽完這番話,此時法庭内的氛圍已經徹底變了。方才旁聽席上,還有些因爲行車記錄儀的視頻而感到凝重的氛圍,現在已經被這張通話記錄單徹底打得煙消雲散。旁聽席上還有一些退休市民,此時他們都露出了對原告方律師鄙夷的神情,有的人還重重地啧了一口。
宮川感受到了背後來自旁聽席不友善的目光。這下子,寺井在法官面前的形象一定徹底完了。現在在父親呈上的證據面前,寺井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被渲染成了一個開手機,不尊重交通法規的人。
回想起之前和寺井交流的時候,寺井也完全沒告訴她,當時他在車上有打電話。要……要是自己再多多問就好了。
可……可該怎麽反駁父親。
自己還是……還是沒用。自己爲什麽沒想過在事先,先調查一下自己當事人有沒有違反交通法規的情形。
宮川刹那間想起了這個案件之中的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這張責任書認定寺井負事故全責,雖然在這張責任認定書裏并沒有提到寺井有撥打電話的行爲。
可是,既然交警都已經出具了事故責任認定書,那說明寺井自身的駕駛行爲,肯定是多多少少存在問題的。
自己爲什麽沒有提前想到父親可能會利用這一點大作文章。
如果,自己能夠想到這一點。
現在……現在就不會這麽被動。
宮川越來越感到自責,感到臉頰上有些發燙,不自覺地将頭埋得越來越低。
“宮川。”
一個熟悉的男聲,在耳旁輕輕響起。
“擡起頭來。”
這個聲音命令道。卻見身旁這個有幾分俊美的男子,雙手交握,目光沉穩地盯着前方,仿佛一位站在船頭直面狂風暴雨的船長,臉上絲毫沒有害怕的神色。那種剛毅的神色,傳遞着一種令人心安的感覺。
“無論什麽時候,哪怕你被對手逼入了死角,你也不能把頭低下去。”
北原轉過頭來,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宮川,今天我就來教教你,怎麽應對證據突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