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浴霸拉松~~老頭想我沒?!”
李少傑來到弗雷德裏克辦公室,非常熟練的就坐在了沙發上。
然後打開了一瓶柴油,噸噸噸的就喝了起來。
柴油,也有叫重油,髒水,沼澤水啥的。
但其實就是1:1的德國啤酒+可樂。
喝起來還挺帶感的。
“哈哈,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弗雷德裏克擡起頭。
“我說的是交流的東西。”
“準備完一半了,不過時間還長,暫時沒到訓練的時候。”
李少傑呵呵一笑。
“老師你呢?”
“我這才準備了一個開頭。”
弗雷德裏克聳了聳肩。
“就先不給你看了,到時候給你個驚喜。”
兩人随便聊了幾句後,弗雷德裏克緩緩站起身。
老頭收拾了一下東西,對李少傑說道。
“走吧。”
“嗯!”
李少傑也站起身,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走在學校樓裏,周圍的學生早已換了一茬。
樓裏還能隐隐約約的傳來樂器的聲音,估計是哪間琴房門沒關嚴。
“Jay,樂團先不着急,咱們明天再去。”
弗雷德裏克笑呵呵的說着。
“今晚.先去看看你師兄費薩爾的募捐演出。”
“募捐演出?”
“.嗯.”
李少傑愣了愣。
似乎想起了什麽,然後便如弗雷德裏克一般。
沉默了。
弗雷德裏克,可是世界上頂尖的鋼琴家。
能被弗雷德裏克承認是徒弟的,其實也就那麽幾個,真不多。
費薩爾便是李少傑的一個師兄。
天賦雖然一般,但刻苦程度完全不是其他學生能比的。
如果說,李少傑是天賦100分,刻苦100分的頂級模闆。
但費薩爾那就是天賦70分,但刻苦達到了200分。
甚至到了“拼命”的程度,将自己關在琴房裏十五個小時不吃飯,幾乎是常有的。
也正是因爲這樣,雖然天賦真的不是很好。
但弗雷德裏克還是願意收其作爲徒弟。
或許跟國内的師徒不一樣,但異曲同工,算的上是個人基礎上的勉勵培養了。
李少傑剛來柏林藝術大學的那陣費薩爾其實已經畢業了兩年,但一直在這裏,跟着弗雷德裏克。
李少傑本人,也和費薩爾的關系特别好。
當初,李少傑有些不太明白費薩爾的一些舉動。
練琴是好事兒,但練琴練到甚至有自殘趨勢的那就不是啥好事兒了。
但後來,得知師兄的境遇後,李少傑沉默了。
原本師兄是一個幸福的人,善解人意的父母,一個可愛的妹妹,一群好朋友,還有一個未婚妻。
雖然天賦不是很高,條件也沒那麽好,但仍舊憑借着刻苦的天賦考入大馬士革音樂學院,然後留學,靠着獎學金讀了柏林藝術大學。
本來前途很光明。
直到他收到了這樣一個通知。
一顆M198-155毫米的榴彈炮落在了他的家裏。
在一群白的黃的黑的哈哈大笑中。
什麽都不剩。
費薩爾,這個名字,是一個阿拉伯名字。
師兄,出生于XLY的代爾祖爾。
從那天起,師兄費薩爾的生活便走入了另一個平行世界。
戰争中的音樂家往往是最可悲的。
明明做的是展現人類愛與美好,帶給人心靈享受的藝術。
但面對長槍大炮,音樂的聲音沉淪,人性的聲音匿迹,在霸權之下,一切都如此蒼白。
淪落于痛苦海洋中的師兄,能做的,隻有四處來回跑蕩,做一些募捐義演。
哪裏能演出,就去哪裏。
有了錢,就買一些物資,帶回到XLY。
然後盡自己所能的,幫助一些能聯系上的同胞。
那些爲逃避戰火,流離失所,貧困潦倒的同胞。
因爲自己已經沒有親人了。
但即使是這樣,能幫助的人寥寥無幾。
雖然經常被搶,但起碼人還好好的。
戰火如此殘酷,隻能說是萬般不幸之中的那麽一點小小的幸運吧。
“師兄他”
李少傑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這件事,自己沒法說什麽,也不知道該幫什麽。
人力有時窮。
“唉。”
弗雷德裏克也歎了一口氣。
“Jay,你是幸運的。”
沉默了片刻,弗雷德裏克看向李少傑。
“我們都是幸運的。”
李少傑沉默。
李少傑當然知道弗雷德裏克教授想說的是什麽。
生活與命運對于這師兄師弟二人的态度,差的太多了。
出生的家境,李少傑比費薩爾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學鋼琴的條件,比費薩爾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天賦,比費薩爾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之後呢?!
成就,業内地位,名氣,作品!!
生活的環境,遭受的經曆,一切的一切。
甚至是長相!
都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但是即使是這樣,當年作爲師兄的費薩爾,也不曾對李少傑有半分的嫉妒,不曾有絲絲毫毫的不好。
甚至于似乎把李少傑當成了自己那些失去了聯系的小夥伴,甚至是家人。
漂亮國和毛子帶去了戰亂,但華夏帶去的是生存,重建的希望。
雖然戰争還在繼續,但
沒什麽但。
“師兄啊,他就是人太善良了。”
李少傑搖了搖頭。
“如果我遇到了這種情況.我做不到。”
即使是面對摧毀了自己人生,摧毀了自己家庭的國家的同學。
費薩爾還是寬厚以待。
李少傑一直覺得,自己這個師兄才是一個真正的紳士。
比那些嘴裏冥煮自油的所謂高等人,更加的紳士。
弗雷德裏克自然知道李少傑的意思。
暗歎一聲。
搖了搖頭。
剛想說什麽,卻看到李少傑苦笑的擺了擺手。
“我知道的。”
弗雷德裏克愣了愣,也沒再說話。
自己徒弟的性格,自己了解。
或許Jay這個人,其他人看來很有攻擊性,嘴很毒,經常氣死人不償命。
但其實,弗雷德裏克知道,Jay很善良,相反,他太知道如何說話,如何行動,太知道什麽才叫情商,隻是有時候他不願意而已。
兩人沉默的走到一家音樂廳中。
從表演廳的門外往裏看。
一名看上去已然三十多歲快四十歲樣貌的憔悴男子正在彈着鋼琴。
如果不說,誰都認不出眼前這個男子才不到三十歲。
音符的流淌,很溫柔,很細膩。
在舞台下方,觀衆席的正中央前方,有一個用來募捐的大箱子。
看了一眼舞台上挂着的橫幅。
李少傑感覺酸澀更甚。
【回不去的名字,叫家鄉】
兩人緩緩走到舞台旁,輕手輕腳的慢慢走到舞台上。
靜靜看着。
很快,費薩爾彈完了鋼琴。
看到了老師,看到了許久不見的小師弟。
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Jay,你來了。”
“嗯!”
李少傑笑呵呵的走上前去,親切的拍了拍費薩爾的肩膀。
“師兄,好久不見了,等下一起出去吃個飯?!”
“.行。”
和小師弟認識這麽久,費薩爾自然也知道,這個來自東方國度的小師弟,也喜歡用他們那裏的風俗,請客吃飯,來表示親近。
所以.雖然是一個把“吃飯結賬”當成尊嚴戰争的阿拉伯人,但費薩爾也會接受來自師弟的好意。
“看你臉白的,等下好好吃點。”
李少傑又拍了拍費薩爾的肩膀,然後開口道。
“師兄啊,你這個八度大跳,該練了,好僵硬!”
費薩爾:“.”
倒是弗雷德裏克很贊賞的看了一眼李少傑。
雖然明知道費薩爾很慘,但唯獨不想讓李少傑展示什麽同情。
他什麽都沒有了,都這麽慘了,爲什麽要同情他呢?
因爲他沒有放棄,因爲他還剩站的筆直的尊嚴。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與其去大張旗鼓的表示同情,仿佛像是恩賜,賞賜,甚至是可憐,施舍一般的慷慨解囊
真的不如維護其最後一點脆弱的尊嚴。
幫助有很多辦法,最差勁的是施舍。
三人開始聊着鋼琴。
偶爾你一下,我一下的彈着玩。
像是回到了以往的時光。
然後,一行人來到飯店。
特意找了一家清真的飯店。
飯店是一家土耳其人開的,位于土耳其社區中。
飯桌上很是沉默。
自從事情發生以後,費薩爾就顯得很沉默。
經曆太多,傷痛太深。
曾經,他想着回到家裏演出,希望以一個音樂家的身份,帶去戰火中最後的一點良心,最後一點溫暖。
但失敗了。
在IS看來,音樂,是不潔的東西。
甚至也因此,對費薩爾行使過搶劫,暴力,生命甚至都受到威脅。
爲了盡可能的幫助一些人,他也隻能在外面跑演出,做點自己能做的事情。
李少傑也沒法說什麽sao話。
鋼琴剛剛聊過了。
自己和老師的一些文藝活動,現在說出來也感覺不太好。
隻是感覺說這些出來仿佛是在炫耀自己過的多好一樣,沒必要。
一行人便也隻能聊一聊美食了。
看了一眼師兄費薩爾,李少傑暗自歎了一口氣。
自己師兄還真是命途多舛。
能留在德國,是靠老師。
回家也不敢多麽正大光明,畢竟那裏還是危險,時不時會搞點新聞出來,多數時間還是通過一些特殊的渠道,比如聯合國。
李少傑蓦然又想起了那個笑話。
聯合國的調節是什麽意思呢?
小國和小國有矛盾,聯合國一調節,矛盾沒了。
大國和小國有矛盾,聯合國一調節,小國沒了。
大國和大國有矛盾,聯合國一調節,聯合國沒了。
踏馬的,這年頭,無論個人還是國家,果然還是需要看武力值和戰鬥力的。
李少傑搖了搖頭。
俗話說,君子不重不威。
這句話的意思便是,一個君子,打人如果不下重手,那就樹立不了威信。
國家也是一樣。
果然,早在幾千年前,範馬孔子的《掄語》已經闡述了世界的真理。
你脫掉衣服後,必須渾身肌肉繃緊,青筋暴起。
方可在背後擰出一個“德”字。
李少傑心情複雜。
在國内生長的他,一直覺得戰争離自己很遠。
直到留學,遇到了師兄。
但其實,即使是留學,也很難想象到戰争。
可肯定還是要知道,像是師兄家裏面那些人一樣,每時每刻,依然有人爲戰争死去,哪怕這些戰争跟打仗雙方都沒啥關系,隻是有人想要賣東西而已。
晚上,募捐義演開始。
音樂廳中坐滿人。
李少傑和弗雷德裏克也赫然在觀衆席上。
演出很快便開始了。
開場的曲子讓李少傑頗感意外。
是自己的《降b小調夜曲》。
閉上眼睛,感覺到了一種完全不同的質感。
憂郁,無奈。
夢境之中仿佛依然飄落着家鄉的葉片。
那是戰火尚未襲來的美好光景。
但終歸如夢似幻。
當夢醒後,沒有歇斯底裏,沒有嚎啕大哭,更沒有赤紅雙眼的憤怒。
有的隻是悄然落下的一滴眼淚。
一滴包含了太多激蕩感情的眼淚。
這來自于人性脆弱内心的溫潤淚滴,即使沒有任何的用,即使渺茫,但也試圖喚醒那些蒙塵死寂的雙眼,也曾想降溫那些發紅的炮管。
李少傑睜開眼。
費薩爾果然如自己所幻想的那樣。
他微笑着,彈着鋼琴,但淚珠不急不緩的從眼中慢慢滴落。
微笑是幻想着未來,那一定會是美好的。
但一滴一滴淚水之中映射出的,是倒在戰火中無辜的平民。
十萬到十六萬,六萬的統計差,可以想象的出來,到底如何殘酷。
這可是切實發生在現代的事情。
對于費薩爾來說,是自己經曆的事情,對于李少傑來說,是身邊人經曆的事情。
那裏的人口也就一千八百萬。
如果換算一下,那就好像是高中初中班級裏,平均一兩個班左右就會有一名死亡。
這地獄般的一切,隻是因爲那裏原來的人站在了燈塔的對立面。
這一切的一切,隻是因爲燈塔少數所謂上流社會的任務,爲了能源的霸權,需要把控這裏罷了。
演奏完,大家都在鼓掌。
唯獨李少傑搖着頭。
似乎自己也可以做點什麽。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在李少傑的内心種下了種子。
演出慢慢進行着。
台下的人,各種深情都有。
陶醉于美妙音樂之中的,有知道一些内幕,偷偷擦眼淚的。
很快。
演出結束了。
衆人紛紛開始募捐。
但實際上,這樣的募捐,起到的效果,真的太有限了。
五馬克,十馬克。
偶爾有慷慨解囊的,覺得費薩爾彈的好的,拿出了二十馬克,五十馬克。
費薩爾對着台下募捐的人士鞠躬,久久沒有起身。
李少傑看了費薩爾一眼,偷偷的将一個德意志銀行的銀行卡扔在箱子裏,上面貼着密碼。
卡裏有四十萬馬克。
是李少傑目前,除去工作上開支,請樂團的開支,以及之後一系列活動開支外,剩餘的所有錢。
這卡還是老師幫忙找人開戶的,就算費薩爾想查也查不到這些。
結束後,當費薩爾看到募捐箱裏,一堆馬克中的一張銀行卡時,眼角止不住的淚水令人感到無比的心酸。
晚上,三人再一次出去吃了一頓飯。
這次是費薩爾請客。
這些錢,足夠費薩爾在人道主義的援助上運行很長時間了。
第二天。
李少傑來到弗雷德裏克的辦公室。
果然如李少傑與弗雷德裏克所料。
費薩爾通過聯合國,回到家鄉進行人道主義物資的援助。
早早消失不見。
“唉費薩爾他”
李少傑也屬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個男人,總不能.一輩子就這樣吧。
“希望費薩爾可以走出來.”
弗雷德裏克搖了搖頭。
前段時間看到過一個中文句子。
人力有時窮。
還真有道理。
“他也應該有他的生活。”
“.”
李少傑深吸一口氣,看向弗雷德裏克。
“老師”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弗雷德裏克點了點頭。
“我們是音樂家,想做點什麽,隻能用音樂家的方式。”
“但你不是慈善家,你沒有那麽多足以做慈善金錢,你這樣的行爲.最後隻會将你拖垮,拖進道德的深淵。”
“.”
李少傑沉默。
确實。
自己之前沖動的行爲,确實隻會将自己的内心拉入道德的深淵之中。
但本就矛盾的事情誰說的清?
管他呢,順心就好了。
李少傑笑了笑。
自己最大的幸運,就是生活在了一個沒有戰亂的國家吧。
和師兄相比,之前令自己頭疼的事.
又算得了什麽呢?
起碼,自己,自己的國家,有能力直面那些野蠻的強盜。
此時,李少傑突然有了新的靈感。
在弗雷德裏克詫異的目光下,李少傑在曲譜上的幾處做了那麽一點修改。
并且改了名字。
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便打算跟老師去德累斯頓樂團。
“老師,你聽說漂亮國那邊也要加入中德文化藝術交流麽?”
李少傑問道。
“聽他們說.他們好像想要搞一個歐亞藝術交流?”
“艹他萊萊。”
聽到李少傑又提起了這個事兒,弗雷德裏克臉色有點不爽,一開口就是老祖安了。
“怎麽到哪都有黴國佬?真咕湧!”
李少傑翻了個白眼。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師又秀起了東北話。
“是膈應,不是咕湧。”
“嗷嗷嗷,對,膈應。”
弗雷德裏克咬了咬牙。
“Jay,這次也許是個機會!!”
機會?
李少傑眼神微眯。
M198-155榴彈炮的殺傷力隻能說非常符合美式人道主義的武器。
一枚炮彈,不算底火,差點九十斤。
一發下去,毫無痛苦,直接送走,大慈大悲。
反正,大家都是人道主義啦。
咱們是人道主義援助,美國是人道主義毀滅。
差不多差不多。
ps。嗷嗷嗷今天隻有1.5W了,難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