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光二年夏,山東北,浦鄉村。
一夜暴雨!
地是下不了了,難免惹得讓從地裏刨食的村民愁眉不展。
孩子們可沒有成人的這些生活的煩惱,得知雨水夠大的他們心裏早就樂開了花,村前早已被大太陽曬得開裂的水塘,此刻重新蓄滿了水,又将成爲他們消夏的最佳去處。爹娘哪能不知道他們這點小心思,看管得更加嚴了,門都不讓出。但天晴了,地裏水退了,還是要下地幹活的,下地前又少不了揪着耳朵一通囑咐、吓唬。
但總有那麽幾個吃鞋底子長大的,爹娘前腳剛扛起鋤頭下地,後腳大根和二根兄弟倆就摸到亮子家牆頭吹口哨,早已心癢難耐的亮子就沖了出來,輕掩上院門随二人跑遠了。
按照慣例,去“劃船”是少不了的項目了,三人跑到村東頭劉瞎子家把門闆拆下來,擡着跑到池塘邊,順水塘邊推到水裏,大根和二根先劃,亮子望風。
二人在塘邊劃了一會就覺不過瘾了,漸漸向池塘對岸劃過去,亮子在邊緣跟着跑。
對面是一片高出水塘五米左右的果園,二人劃過去,發現邊緣被雨水沖塌了一片,牽連最邊上的果樹也被沖倒了幾棵,歪七扭八地探到水裏,露出一個一人來高的大洞出來。
亮子站在果園的坡上向洞裏張望,由于背陰和角度問題,裏面黑洞洞的啥也看不清,便喊大根和二根往這邊劃。
劃至近處,二人也覺稀奇,合計下決定到洞裏“探險”,依然由亮子在坡上望風,見到大人就學鳥叫。
二人攀住樹根你牽我衣角,我拽你手臂大着膽子向洞裏走去,坡上的亮子則一邊四處張望一邊細聽着洞裏二人的動靜。
首先聽到是二根的聲音,“哥,這像是一道石頭做的門啊。”聲音中透着驚奇,外邊的亮子聽此情形,知道二人肯定是碰到了稀奇的物什,急的抓耳撓腮,就聽着有人從洞裏走向洞口的聲音,低頭看去正是二根,手裏還提着個什麽東西向亮子腳下扔過來。
還沒等亮子問一句裏面咋樣,就又興奮地跑到洞裏面去了。
亮子撿起地上的東西,仔細端詳,見是個中間細兩頭大的物件,一頭方形像是個底座,一頭有個小碗樣的東西,像是劉瞎子家的油燈,但又大了不少,還沉甸甸的,通體布滿了一些奇怪的紋路。
亮子手拿這個奇怪的東西,正要走到太陽地兒裏仔細觀察時,耳朵裏突然傳來耳鳴般的聲音,這聲音讓亮子有點惡心欲吐,此時手裏的物件也瞬間變得如燒紅的烙鐵一般燙到他的手心,亮子“哎喲”一聲将那物件扔在地上,擡手看時,右手腕已經被燙得紅了,而剛才頭暈惡心的感覺卻沒有了。
就在這時洞裏傳出了二根的尖叫和哭聲,但卻未聽到大根的聲音。
亮子慌了起來,大喊二人的名字,卻不聞二人回答,耳中隻有二根的哭聲不斷傳上來。
此時亮子站的位置離洞口尚有二米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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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距離,他也不敢跳下去。
正急得掉眼淚,這時看果園的李得勝聽到喊聲跑過來,向亮子問明情況後,知道有危險忙去喊人來救。
水塘離村也不遠,也就百十來米,不大一會就見村裏有人向水塘的方向跑。
首先過來的是大根和二根的爺爺,他跑到近前看了眼亮子沒說話。低頭看到被亮子扔到地上的物件,臉色一變,也不多說,把地上東西撿起别到腰裏就跳下了洞。
過了約摸一根煙的工夫,大根爺爺出現在洞口,懷裏抱着人事不醒的大根,二根則緊抓着爺爺的衣襟吓得面無人色。
就在此時間裏村裏十幾号人還有下地的大根、二根爹娘也陸續跑到現場,李得勝早就準備好了一根麻繩,與衆人合力把洞口三人拉了上來。
爺爺把大根放到地上,眼含淚朝二根爹搖搖頭,大根娘大叫一聲暈了過去,大根爹也跪在地上隻是張大嘴哭不出聲。
見此情形亮子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顯然此時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死去的大根還有大根的爹娘身上,并沒有人去關注他,他也吓得呆住了,不敢去看衆人,尤其是大根的爹娘。
倉皇無着時他覺得有眼神望向自己,擡頭時正與大根的爺爺對上眼,吓得他趕緊低下頭去,大根爺爺未發一言,轉過身去扶大根爹娘,他才敢擡頭。
無意間看向大根爺爺時他覺得奇怪,剛剛下洞時别在他腰間的物件此時已經不見了。
哭過一陣,大根爹抱起屍體向村裏走去,幾個村婦則扶着早已哭暈過去幾次大根娘也往回走。
果園裏隻剩了大根爺爺和七八個村民,大根爺爺臉有怒氣,含淚大喊:“老少爺們,留着這個洞對孩子們是個禍害,大家夥一起搭把手把洞填上吧”。
衆村民同情他剛失了孫子,也不多想,紛紛回頭拿了工具,不大一會便把洞填平了。
議論聲中,衆村民也都退去,周圍又靜了下來,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白頭鬼冢》正文
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叫王乾亮。
估計是當初他父親給他續族譜那會确實手頭不寬裕,脫口而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又或許直接叫“錢亮”有些過于直白,有辱文化人人設,便改了中間一個字。
“乾字用的好啊,上乾下坤,容得天地,你隻占一半,算是你父親當初給你起名時有些謙虛了,錢途明亮。”私塾先生如是說。
可父親并沒有因爲王乾亮的名字時來運轉,一輩子平平淡淡,尤其沒錢,卻也沒有什麽大的坎坷。
王乾亮也就随他平之淡之,上了十來年的私塾,最後連個功名也沒考上,二十歲上終于開悟,書一扔,到城裏随便找了個飯館當了個跑堂的夥計。
要說那年月當個夥計,也就是學徒,可沒工資拿,一天能吃三頓飽飯就算不錯了。
要說王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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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也算是心思活絡,指望着哪天飯館老闆大發慈悲賞個三五錢的,自己積攢點本錢,然後做點小買賣,以後能飛黃騰達也說不定。
這天飯館剛開張,店裏進來一個穿着入時的闊少爺,左手架個鳥籠,右手拿把折扇,頭載描金的薄帽,哼着小曲,一步三愰的就進來了。
王乾亮正在擦桌子,一見來人,不敢怠慢,立馬笑臉迎上去,“這位爺,裏邊請!”
來人瞥了一眼王乾亮,也不答話,徑直朝雅間走去!
王乾亮對來人牛氣轟轟的作派也不以爲意,仍然賠着笑臉跟在後面朝雅間走去。
到得屋内,這少爺大刀金刀往席前一坐,把鳥籠往桌上一墩,對王乾亮的熱情招呼愛搭不理,從懷裏拿出一串珠子,邊玩邊打開扇子欣賞扇面。
王乾亮心中本就瞧這幫少爺不起:牛什麽呀,不就趁幾個臭錢嘛。這時看來人直接把鳥籠放到自己剛擦幹淨的桌子上,就走上前,把鳥籠拿起放到地上了。
見這個舉動,那少爺不幹了,擡腳照着王乾亮身子就踢過來了,嘴裏還罵罵咧咧,“本少爺的鳥也是你碰的嗎?”
王乾亮被這一腳踢了個趔趄,一跤坐倒在地上,摔了個屁蹲。他捂着屁股站起身,怒氣沖沖地沖來人喊,“你幹嘛踢人呢?”
這時掌櫃的胡錢聽到樓下吵鬧聲,也下來了,走到雅間門口正瞅見王乾亮跟那闊少爺撕打在一塊。
當看清那闊少爺的長相,胡錢大呼倒黴,原來這闊少爺名叫李順,是本廂最有名的土财主李百福的兒子,此人最是蠻不講理,整日遊手好閑,誰要惹了他,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胡錢大驚,大呵一聲,“亮子住手!”跑上前,分開撕打的兩人,朝王乾亮臉上就是一巴掌。
忙滿臉堆笑地給李順拍打身上的塵土。
這邊王乾亮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正自有氣,站起身又要上前理論,卻被胡掌櫃的抱住。
李順見王乾亮被抱住,滿身的無名火氣正自沒處發洩,他堂堂大少爺哪吃過這虧啊,上前照王乾亮就是“啪啪”兩記響亮的耳光。
王乾亮本不知這李少爺的身份,要知道也不至于去觸這黴頭,但此時先後挨了兩人的莫名耳光,氣往上湧,欲要擺脫胡掌櫃再上前與二人理論。
胡掌櫃見此情形,哪還敢任由王乾亮胡來,真要把這李少爺給打壞了,自己這飯館也就不用再開下去了,索性伸手又給了王乾亮兩個耳光,大吼:“你個不長眼的狗東西,李少爺也是你敢動的人,我看你是不想幹了,趕緊收拾東西給我滾蛋!”
聞聽此言,王乾亮也是一怔,自己本沒有錯,是這少爺不講理,怎麽最終卻怪罪到自己頭上,本想争辯幾句,但少年人心性上來,脫口就道:
“不幹就不幹,爺還不受你這氣了。”
說罷,脫下身上夥計的衣服,往地上重重一扔,往上吐兩口口水,頭也不回地就走出了飯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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