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堆着不少雜物的一棟低矮平房的大門被達莉亞推開。
她滿臉笑容地走到床邊，将盆子放到了床頭櫃上。
陽光透過窗戶射進屋内，灑在了那坐在輪椅上的十三男孩丹尼爾身上。
他身型拘摟，雙手如恐龍爪一樣縮在胸前，雙腿也以及其不自然的姿勢黏在一起。他就這樣呆呆地坐在窗前，盯着窗外的精神出着神。
達莉亞看着此刻的弟弟，一臉溫柔地輕輕撫了撫他的腦袋。
像是感受到了達莉亞的撫摸，她弟弟微微抽動，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他的雙手雙腿都沒法正常活動，隻能縮在胸前，同時他也的喉嚨也沒法正常的發聲，隻能嗚嗚地發出一陣陣怪叫。
“别急，姐姐馬上做飯，不過在這之前，你可要乖乖地把藥喝下去哦。”
說完，達莉亞扶着床沿一瘸一拐地來到床頭櫃邊，從盆中拿出兩顆藥丸放進金屬杯裏，然後用勺子壓成粉末。
熱水順着杯壁從熱水壺中倒入了杯内，她攪動着勺子，将杯中的藥粉充分混合進了水中。
“啊。”
達莉亞用勺子舀起一勺藥水，用杯子托着小心地伸到了她弟弟的嘴旁。
“唔…嗚嗚……”
達尼爾看着伸到他嘴邊的勺子，渾身劇烈搖晃起來。他十分抗拒地撇過脖子，手指一抽一抽地顫抖着。
“乖，喝藥，喝了藥你的病就會好的。”
“唔！唔唔唔！”
“聽話，丹尼爾。”
“唔！”
伴着丹尼爾一陣劇烈的抽搐，輪椅忽然一個不穩向後倒去。達莉亞見狀，趕忙丢下手中的杯子，一把扶住輪椅以防她弟弟摔倒受傷。
雖然她弟弟是被她扶住了，但她好不容易調好的藥水也就此灑落在地。
她無力地歎口氣，拿起抹布擦幹被藥水打濕的地面，然後拿起杯子，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動作。
弟弟的病是治不好的，這點她比誰都清楚。
這病會讓患病者的關節和肌肉逐漸變得僵硬，直至最後變得完全無法動彈，就連腸胃的功能都會停止。
現在她喂給弟弟的藥，隻能延緩這個過程，隻能讓他多活幾年。
死神早已在他的頭上架上了鐮刀，達莉亞也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可如果就連她唯一的親人都離開這個世界了，那她就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勺根碰撞這杯壁，發出聲響。
丹尼爾僵硬地撇過頭，看見了他姐姐那落寞的背影。就算他沒法用語言表達情緒，此刻他也确實感受到了一絲自責。
當勺子再次遞到他的嘴邊時，他沒有像剛剛那樣繼續反抗，而是乖乖喝下了藥水。
達莉亞拿起毛巾擦拭着她弟弟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陽光微微偏斜，鍋裏煮着大麥粥。
粥裏的配料不多，些許肉末和蔬菜末同大麥米煮在一起，兩片桂葉放在鍋中，再加上些許食鹽。
粥煮的很爛，幾乎不用咀嚼就能咽下。
達莉亞一勺一勺地喂着喂着弟弟，時不時拿起毛巾擦拭一下他的嘴角。
碗中的粥正喂着，她弟弟忽然面向窗戶，用力地用下巴指着窗外。
“唔，唔唔。”
“還不是時候哦，你乖乖吃完了飯，我就帶你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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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聽見姐姐願意帶自己出去，丹尼爾的眼神裏放出光芒，他開始更快地咽下嘴中的粥，手指也激動地擺動着。
“别着急，慢慢來，還很燙……”
外出的機會對于丹尼爾而言并不多，因爲他除了扭動身子外就再無法做到其它的動作了，想要一個人出去，那是不可能的。加上姐姐擔心他在外面出事，因此她也很少帶他出去。他每日除了盯着窗外看那一成不變的景色外，就幾乎再沒其它日常活動。
這片地區是複興組織劃分出來主要用來生産糧食的區域。街道上有很多運貨卡車，不同的位置也設立了不少糧倉以及用來晾曬的空地。
在相對靠近小鎮中心的區域，是複興組織的資源分配站。他們采取的是集中分配制，每個人都能分配到最基礎的定額物資。
除去基礎的物資，那些付出勞動的勞動者在上報後可以獲得更多的報酬，同時複興組織也會給予那些多勞者新聯邦的貨币，這些貨币可以從新聯邦在這設立的據點處換取這裏無法生産出來的東西。
就比如紅酒、個人終端、圖文雜志、藥物、肥皂等等物資。
小鎮内的的景色并沒多好，可對于丹尼爾而言卻新奇的不得了。
達莉亞就這樣推着丹尼爾，略顯踉跄地走在街道上。她的右腿受過傷，整個小腿幾乎沒有了知覺。
她推着丹尼爾向小鎮中部的物資分配點走去，這是她最熟悉的一條道路。
丹尼爾也來過幾次這條道路，但每次來都會有不一樣的體驗，就像此刻路旁停靠着的卡車裝着糧食貨物的卡車，就是上次他來的時候沒見過的。
除此之外還有道路上打鬧的小孩，晾曬着衣服的主婦，搬運着貨物的工人等等。
這些景色都被他好奇地看在眼裏，他興奮地在輪椅上扭動着身子，僵硬的表情上也露出笑容。在觀看這些景色之餘，他還時不時還擡起頭看向後方的姐姐，發出高興的唔唔聲。
看着弟弟這麽高興，達莉亞也覺得一陣幸福。
可就在她沉浸在這幸福瞬間的時刻，她的餘光裏看見了有兩名穿着新聯邦軍服的人站在前方的道路口閑聊。
就如觸電了一般，達莉亞的神經一下緊繃，趕忙推着輪椅轉向推進了左手邊的小巷。
她一邊轉彎還一邊緊張地注視着那在不遠處路口的新聯邦人員，生怕他們注意到自己。
但，或許正是因爲她太過在意新聯邦的人，導緻她一時間沒注意到那原本就站在小型一角裏的三人。
輪椅碰撞，發出哐當聲。
“對不起，對不起……”
達莉亞趕忙道歉，可當她看見她撞到的誰時，她的心又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喲呵？”
那被阿爾法揍了兩拳，此刻鼻梁上正貼着紗布的青年一臉驚訝地看着達莉亞，眼神裏多了幾分殺意。
“好啊，早上讓你逃過一劫，現在你又自投羅網了，還帶着你的累贅弟弟。”
“鮑裏斯，不，不是……”
“不是什麽？”
鮑裏斯說着，就舉起拳頭準備揮向達莉亞，不過在他一旁的那名矮胖少年制止了他：
“鮑裏斯大哥，别沖動，這裏離管事點近，現在要是惹出什麽事，咱們的計劃萬一暴露……”
“呵，”鮑裏斯收起拳頭，一臉不屑地看着擡起手擋在面前的達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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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你的弱智弟弟快滾。”
“是，是的……”
隻見達莉亞低下頭，準備推着輪椅離開這裏，可她那坐在輪椅上的弟弟卻開始劇烈擺動，他憤怒地盯着鮑裏斯，不斷發出兇狠的聲音。
見弟弟反應如此激烈，達莉亞一下子不知發生了什麽，她慌亂地湊近到弟弟耳旁，試圖安撫他：
“丹尼爾，别這樣，姐姐馬上帶你去别的地方玩。”
“快點帶着那廢物弱智離開，我沒多少耐心。”
弱智二字繼續從鮑裏斯口中脫出，丹尼爾在這二字的刺激下，情緒變得更加激動，他憤怒地發出聲響，唔唔聲中夾雜了幾個模糊的字眼：
“唔，唔是……唔智……”
在場的人自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隻是單純覺得他又犯病了而已，他們一臉鄙夷地看着他，而這态度卻也讓丹尼爾更加不爽。
他一個激動，整個人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這一摔讓達莉亞心頭一緊，她慌張地蹲下身趕忙扶起丹尼爾。她看着丹尼爾手上摔出的傷口，在感到心疼的同時試圖擡起丹尼爾将他扶輪椅中。
面對姐姐的攙扶，丹尼爾毫不配合，他如毛毛蟲一樣不斷擺動身子，惡狠狠地看着面前的鮑裏斯。
這視線成功激怒了鮑裏斯，他感到一陣厭惡，啧着嘴，擡起腳，重重踢向了他的臉頰。
就這鞋子即将接觸到他臉頰的瞬間，達莉亞俯身護住了他。
鞋子踢在達莉亞的腰間，踢在了她淤青還未散去的側腹。此刻她感覺就如打樁機對着她的肚子側面狠狠砸了一下一樣，把她全部的内髒都被擊了個粉碎。
淚珠從她的眼角冒出，唾液也從她不受控制張開的嘴裏流出。
她渾身顫抖着側倒在地，蜷縮起身子。
“行啊，既然這麽想要保護你的弟弟，那我就成全你，臭婊子！”
就鮑裏斯擡起腳，準備對着達莉亞後腦踢去的瞬間，那矮胖的跟班再次打斷了他：
“鮑裏斯，要不還是算了吧，可别鬧出人命了。”
“啧，”鮑裏斯緩緩放下腿，對着達莉亞吐出一口老痰，“算你們走運，我也懶得和你們倆廢物繼續浪費時間……走！”
話畢，鮑裏斯潇灑轉身，向着小巷外走去。
小巷逐漸安靜，但丹尼爾憤怒的唔唔聲并未散去，他挪動着身子，試圖跟上那三名混混。
突然，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是達莉亞。
隻見達莉亞忍着劇痛坐了身，拂去眼角的淚珠。她的眉頭縮在一起，露出帶着倦意的笑容，柔聲說道：
“别鬧了丹尼爾，姐姐會保護好你的，同樣，你也别給姐姐添麻煩了，好嗎？”
添麻煩……
這三個字讓丹尼爾心頭一緊，他原本憤怒的心情一下子蕩然無存。
是啊，他隻能給姐姐添麻煩而已。他恨那些侮辱自己的人，也恨那些欺負姐姐的人，他考慮過死亡，他知道如果自己死了姐姐過的就會輕松不少，但他也害怕這樣會傷了姐姐的心。
姐姐總是說吃了那些藥他就會慢慢好起來的，但事實是他的病依舊在日漸嚴重。
他知道藥物隻能略微延續他的生命，他不想吃藥，可又怕姐姐傷心。
丹尼爾的内心情感奔湧，淚水從他的眼内流出，喉嚨裏也發出痛苦的嗚鳴。
面對命運，他什麽都做不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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