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警察局一隊的審訊室裏,一個穿着滿身名牌的年輕女人坐在椅子上。攝像機鏡頭對準了她的臉,但是她看起來卻滿不在乎,隻是一直擺弄着自己新做的指甲,嘴裏似乎還罵罵咧咧地說着這不是自己喜歡的色号。
“洛陽,你去審審她。”說話的是警察局局長,“關于寄快遞的事情,一定要問清楚了,不能出纰漏。”
洛陽,也就是洛警官,向局長敬了一個禮後,開門進入審訊室。
即使看見有警察進來,年輕女人臉上也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她的視線依舊停留在自己的指甲上,甚至一眼都沒有望向洛陽。
然而即使被忽視洛陽也不會有什麽怒氣,當警察多年的他,見過太多這樣傲慢的角色了。于是他淡然地攤開口供本,一邊用筆寫着什麽一邊問道:“姓名?”
“lucy。”
“真實姓名。”
女人明顯猶豫了一下,咬咬牙答道:“金曉花。”她似乎對自己有這樣的名字感到羞恥。
“你姓金?”洛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了,他突然就想到那個寄件人“0j617”裏的“j”是不是就是“金”的拼音首字母大寫。
“怎麽了?”年輕女人的不耐顯而易見,“這年頭姓金犯法嗎?”
“當然不是,沒有人因爲姓什麽就算犯法的。”洛陽繼續問道,“年齡?”
“24歲。”
“職業?”
“星月服裝設計公司董事長秘書。”
洛陽放下筆,突然擡頭看向她,問出了一個讓審訊室外的警察都震驚的問題:“爲什麽殺人?”
年輕女人再次表現出不耐:“我還要說多少遍,我沒有殺人!”
“那你爲什麽要去酒吧呢?”
“去酒吧也犯法?”女人瞪大雙眼,“那我以後不去了還不行嗎!”
今天是4月16日,也就是“肖悅其别墅殺人案”案發的第二天。東城警察局派人去肖悅其的公司——星月服裝設計公司進行調查。然而在調查過程中,有人發現公司員工少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受害者肖悅其的秘書lucy。
于是警方就開始着重調查秘書lucy,同時也收獲了不少有利于案件發展的内容。這個lucy是東城本地人,95後,家庭條件一般。父母雙全,還有一個比她小兩歲的弟弟。她是兩年前以實習生的身份進入星月服裝設計公司的,因爲各方面能力都不錯,很快就被轉正并且成爲了如今的董事長秘書。可在同事口中的她,卻并不如履曆上寫的那麽完美。
“你說lucy?她可是個超級拜金女,誰有錢就往誰身上湊。”同事a說。
“哎,她可不止是往人身上湊。”同事b在一旁搖搖手,“湊完之後還會反咬人一口呢!”
“對對對。”同事c連連肯定,“你們看董事長對她那麽好,隻要是有好處的事兒都讓她去做,她還敢去偷董事長的首飾,真是不要臉。”
同事a撇了撇嘴:“就是,那次我明明都看見她偷了,結果董事長居然還說是送給她的。真不知道她有什麽好的,董事長要對她那麽好。”
聽了幾個同事的對話,洛陽一邊記筆記一邊把話在腦子裏過濾。肖悅其獨身生活在東城,身邊隻有工作夥伴,幾乎沒有朋友,秘書應該是和她關系最親密的人了。這點在同事們的話語裏也有體現出來,但是在其他同事的口中,洛陽聽到了和之前那些人所說的截然不同的内容。
“曉花她受了挺多委屈的。”說話的是和lucy一起合租的舍友,她們在大學就是舍友,後來也一起來到肖悅其的公司實習,現在在人事部工作。“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和我說過,肖董會讓她做很多原本不應該是她做的工作。在外人看來好處很多,但其實做起來累得要死,她也未必就能拿到所有好處。”
在舍友的眼中lucy是個吃力不讨好的勤勞秘書,但是其他同事眼中卻是個勢利、嫌貧嫉富、目中無人等一系列負面形象的結合體。這兩種巨大的反差讓洛陽摸不着頭腦,他突然對這個秘書十分感興趣,立刻馬上就想見到這個可以将兩種差異巨大的性格融合爲一體的人。
可是大家對lucy的行蹤卻毫不知曉。就在昨天晚上新聞播出之後,董事會的執行董事就在公司群裏發布了這個噩耗。大家對此都感到相當悲痛,可lucy卻私聊了執行董事說自己明天要請假。按照公司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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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董事長秘書請假是由董事長直接審批。現在董事長逝世了,按理說lucy找執行董事也沒錯。隻不過既沒有請假原因,也沒有書面假條,這種沒有儀式感的請假當然會被駁回。隻是執行董事駁回的消息并沒有得到lucy的回應,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上大家也沒有看到lucy的身影。
關于昨天晚上lucy的行蹤,她的舍友是這樣說的:“因爲昨天是肖董母親的忌日,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去南區的别墅吊唁。南區離公司比較遠,肖董一般都會提前去然後住一晚上,所以前天下午就出發了。肖董一走,lucy就清閑下來了。她和我說哪家奢侈品的大牌有上新打算去看看,晚上的時候又給我打電話說要去唱k問我要不要一起。”舍友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她的生活一向都是這樣燈紅酒綠的,我都習慣了,所以就隻說了讓她早點回來。”
“那後來呢?”洛陽記下她話中的要點,擡頭問道:“她大概幾點鍾回來的?”
舍友撓了撓頭,努力地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大概是…十點四十五分。因爲那個時候我剛看完應聘人員的簡曆準備洗澡休息的,進浴室前看了一眼鍾,是十點四十五,剛好那個時候她就回來了。”
洛陽點點頭,繼續問道:“她有告訴你是哪家ktv嗎?”
“好像是在中區的一家ktv吧。”舍友回答,“她帶我去過一次那個地方,因爲離公司實在是太遠了,我也是嫌麻煩所以才不想去的。”
“所以說你知道那家ktv在哪兒?”洛陽的眼中寫滿期望,“可以現在帶我去看一下那裏嗎?我開了車。”
“但是現在是上班時間…”
“這個沒問題,你帶我去你們領導那裏,我來幫你請個假。”洛陽看了看表,“現在是上午十點,來回應該需要不少時間。”
舍友一開始有些猶豫,但聽到警察願意幫她請假後,就爽快地答應了。
他們到達中區ktv時間是中午十一點四十分,肖悅其的死亡時間是晚上七點半到八點。而lucy到家的時間是晚上十點四十五,這就表示隻要他們可以在下午三點十分之前回到兩人合租的公寓,lucy就有足夠的時間從中區到南區作案,之後再回到西區的公寓。
就在他們下午兩點三十五分到達公寓時,lucy成爲了洛陽心目中“肖悅其别墅殺人案”的最大嫌疑人。
與lucy的舍友道别後洛陽接到了同事的電話,說是找到了lucy。
警察在酒吧找到lucy的時候,她面前已經擺了許多空酒瓶了。幾個大男人對于一個爛醉的女人毫無辦法,隻好打電話給他們的上司。
洛陽趕到的時候,幾個輔警已經通過酒吧老闆的指路,把lucy帶到了酒吧後面的一個小巷子,正在通過在她臉上潑水進行強制醒酒。
這樣的醒酒方法效果很不錯,lucy狠狠地甩了甩頭發,好不容易才看清了眼前幾個穿着警服的人。這才完全反應過來的她,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隻可惜有兩位輔警一直架着她,沒有給予她受傷的機會。
最後他們把lucy塞進了警車帶回警局,才有了開頭的那一幕。
“我在問你爲什麽去酒吧?”洛陽提高了自己的音調,“你的上司在昨晚剛剛去世,第二天你就翹班到酒吧喝酒,是在慶祝嗎?”
lucy聽了他的話以後做出了很驚訝的表情,這個表情讓洛陽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爲lucy會立刻反駁,然後順勢做出解釋,卻沒有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表情。
“對,我就是去慶祝的。”lucy肯定了洛陽的說法,“這個八婆天天壓榨我,讓我做這個做那個,我每天累得都喘不過氣來。她死了對于我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好事,當然要來喝酒慶祝。況且我都和執行董事請過假了,也不算是違反公司規章制度吧。”
聽完lucy的話之後,洛陽有些遲疑了。在他曾經破過的殺人案中,大部分兇手在被抓後,都會先進行一輪又一輪的狡辯,一直到真相完全水落石出的時候才承認是自己殺了人。另外那一小部分剛被抓到就承認的,不是心理負擔很重一直想自首但是沒有勇氣,就是沖動得要死想要趕緊和受害者同歸于盡。lucy顯然不是這裏的任意一種,她的坦誠看起來十分輕松毫無心理負擔,說話的時候也很鎮定完全沒有沖動的感覺,所以洛陽才會覺得遲疑。
但是遲疑歸遲疑,不代表lucy在洛陽心中的嫌疑就消除了。關于時間上的問題,還存有很大的疑惑。他翻了翻筆記本,随後問道:“昨天晚上七點半之前,你在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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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lucy故作苦惱地搖搖頭,“我昨天晚上喝了超多的酒…記不起來了。”
洛陽聞言立刻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語氣也加重了許多:“你最好給我好好回答問題,模棱兩可的答案隻會讓你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lucy并沒有因爲洛陽變臉而被吓到,但她還是在努力思考後給出了更爲清晰的答案:“肖董前天就回南區了,我在辦公室裏坐了兩天實在是無聊,所以打算拉我舍友出去逛街的。前幾天有一家大牌奢侈品店上新了,我記得那裏有她,就是我舍友喜歡的款式所以想叫她一起去看看,結果她居然因爲要看超級無聊的應聘人員簡曆所以去不了,不然她就能當我的證人了。”
“真可惜她沒有去,你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證人。”洛陽淡淡地說了兩句風涼話後,繼續問道:“那後來呢?你還有沒有去過别的地方?”
“嗯,我逛完奢侈品店後沒買到心儀的東西。那些東西就幾萬塊錢,太便宜了,一看價格就知道質量不好。”那副傲慢的表情再一次回到她的臉上,“後來我就拉了幾個朋友去唱k了,一直唱到九點鍾不到吧。因爲西區離中區很遠啊,我就提前打車回去了。到家的時候好像都快十一點了,我記得當時舍友都準備去洗澡了。”
lucy的描述和舍友說的基本一緻,但這隻能說明她沒有對自己的舍友有過多的隐瞞。這些都隻是開始,還有許多重要的細節都沒有詢問清楚。
“那麽和你唱歌的朋友們都有哪些?”
lucy皺了皺眉,顯然這個問題讓她很爲難。但越是讓她爲難的問題,洛陽就越是要讓她交代清楚,因爲這其中一定有着不爲人知的隐情。
“就...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狐朋狗友,沒...沒什麽可提的。”lucy的眼神已經無法停留在某一個固定的點了。
見她眼神飄忽,洛陽借勢步步緊逼:“狐朋狗友也應該會有姓名和身份。”
誰知lucy的态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她用那種高人一等的眼神盯着洛陽,說道:“警官你要知道,我們這種上流人士,玩的花樣比較多。朋友們呢也都有各自的事業和家庭。要是因爲這種事情曝光了姓名身份什麽的,是不是不太好?”
在聽見lucy自稱“上流人士”的時候,洛陽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他的腦子裏突然出現一名魅力的知性女性,她也是東城知名的女企業家,她所處的生活圈才能被稱之爲“上流社會”,眼前的女人和她簡直不能夠相提并論。
洛陽承認自己有了那麽一點點私心,他現在非常渴望接到一個電話,内容是天上掉下來了一個指向lucy是兇手的決定性線索,然後他就可以将眼前這個飛揚跋扈的女人送進監獄。可出于警察的職業操守,他不能夠這麽做,他必須按照順序一步一步地問清楚問明白了,才能開始下結論。
“按照流程我們不會輕易曝光與案件沒有直接關聯的人員姓名,這一點你不需要有過的多的擔心。”洛陽伸手關掉了錄像機,“現在你說的内容隻有我知道,我也不會向任何人透露,這樣可以了嗎?”
雖然洛陽不認爲lucy能說出什麽關鍵性的線索,但這樣看起來會比較有誠意,更能讓她順利地說出自己想聽到的答案。
果然lucy放心了下來,在她說出的幾個人名裏,至少有三位區級領導,甚至還有一位副市長的兒子。洛陽咬咬牙,悄悄按了錄音筆的暫停鍵,并且保存了這一段錄音。
重新緩過神來,他問道:“那麽這些大人物都能夠給你作證是嗎?”
lucy聞言卻咽了咽口水,聲音小得像蚊子哼:“不是,我們這種party都是一次性的,誰都不認識誰。隻是我之前有見過他們,電視上不是也有過他們的采訪...我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的。”
lucy所說的“party”的真身,就類似于地下娛樂場所。一些政府高官平日無處消遣,就把這個地方當做了他們的主場。至于lucy怎麽會成爲這個“party”的參與者,據她說是最近認的一個“幹爹”帶她去的。這樣的描述幾乎是坐實了lucy“拜金女”的人設,但現她似乎毫不在乎這些,同剛開始的傲慢大相徑庭——現在的她就像是剛領會到事情的嚴重性,内心慌亂無比,顫抖的雙手也體現了這一點。
洛陽依據剛才的對話記錄着lucy的口供,記錄完畢後,他重新打開錄像機,并遞給lucy一個職業性的微笑:“金小姐,非常感謝您配合我們的工作,如果之後有需要的話我們還會聯系您的,請保持您的手機一直暢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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