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說起來,他現在的表現,不也是擔心自己,不肯死心麽?她又如何能真的責怪他?
這樣想着,她也不同青梵僵持鬥嘴了。白無杳掃了掃石凳上的薄雪——天機公子才走一小會兒,風便吹起了一層雪,可見四周涼的厲害。
正欲坐下,面色蒼白的唐青梵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拽住白無杳,語氣雖然還是不悅,眉裏眼裏卻全是藏不住的關切色彩。
“石凳冰徹,我的軟塌又不髒,你嫌棄什麽?”
白無杳無奈笑笑,實在累的緊,她索性收起來小女兒的扭捏,幹脆利落地坐下,末了想了想,眼巴巴地牽了牽老狐狸的袖子,示意他一起坐。
唐青梵冷冷哼了一聲,模樣很是冷酷,到底乖巧坐了下來!又唯恐她離開,湊的近的不得了。
白無杳看着他的精緻又虛弱失色的臉龐,重重地閉眼歎氣。
一種不屬于她年齡的氣息瘋狂地從白無杳周身湧出,那些以前被她藏的無比深刻的回憶,此刻再度被翻了出來。
白無杳緩緩開口,語氣聽不出好壞,但那空洞的眼神着實讓身身旁人吃驚。
她問:“青梵……做過最可怕的夢是什麽?”
“最可怕的夢?”唐青梵明顯一怔,“怎麽突然問這個?”
雖然不曉得無杳的意思,他還是認真回答了:“當年衛楚大哥被容家所害,屍身懸于黑水河城門口受盡羞辱。我帶領一隻墨家軍,把他帶了回來。事後幾月,我常常噩夢纏身,腦海裏反反複複地,一直是衛楚大哥渾身鮮血的模樣……”
白無杳曉得唐衛楚在他們心裏的分量,安靜地點點頭,并不做太多評價,幽幽道:“青梵可知,我一直都在做同一個噩夢。”
唐青梵瞧她臉色異常,心頓時揪了起來。
白無杳沒有注意他的樣子,遙遙看向遠方,目光逐漸潰散。
“在夢裏,我依然是白無杳,卻不是現在的樣子……夢裏的我蠢笨不堪,爲了一個人,弄得家破人亡……澄兒被那人害死,定國侯府被安上了通敵賣國的罪名,全族無一善終………還有笙兒……我的笙兒……小小年紀,竟被人侮辱至死。”
她的聲音聽起來凄切傷人,好似那不是一個夢,而是她親自經曆一般?
唐青梵不知自己爲何竟然有這樣的想法,頓時有些毛骨悚然。
白無杳的拳頭不自覺收緊:“至于我,我識人不清,替他籌謀了半輩子,最後竟被他活生生捅了一刀……那樣豬狗不如的人,我真是瞎了眼!我怎麽會爲了這樣的人,把全家都搭了上去?但是……即便有錯,也該我一人承擔,澄兒笙兒那樣小,他們隻是爲了護我,他們又有什麽錯,居然要經曆人世間至爲慘痛之事?”
她言辭激烈,宛若負心之人就在面前一般,白無杳恨不得伸手把那人撕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