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端水進來時發現白無杳正坐在書桌前發呆,驚訝了一下:“大小姐起來的這麽早?”走過去将水盆放在架子上,擡眼瞧見床鋪整整齊齊地,手中頓時一抖,差點将水盆打翻,“大小姐,您一.夜沒睡?”
白無杳勾勾唇角,眼裏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光彩。她平靜回答道:“不過是沒睡覺,值得這麽大驚小怪的麽?”
她緩緩站起身來,姿态優雅,然其渾身上下瞬間蔓延出一種無與倫比的氣勢,讓人心中一跳。
櫻桃不知大小姐究竟怎麽了,可從昨夜開始,她總覺得大小姐變化了很多!原本這樣的想法并不怎麽強烈,但到現在,她是真的覺得……大小姐變了一個人!櫻桃說不上來具體的變化,唯一能夠說的,便是大小姐她……好像變得更加成熟了一些!
那是一種與她身份年齡皆不相符的成熟,好似小小的殼子裏裝着一個成人的靈魂一般,讓人一眼望不到底!她不知自己爲何會有這樣的想法,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白無杳收收思緒,走到水盆前接過帕子道:“最近天涼了,記得多添些衣裳,别再病了!”
如此關懷的一句話倒又添近了幾分距離,櫻桃心頭一暖:“是,大小姐!”
白無杳擦了擦臉,覺得精神尚好,又問道:“父親此刻可下朝了?”
櫻桃算算時間:“應當已經回府了!”
白無杳嗯了一聲:“去備早飯吧,你派人去父親那裏說一聲,待會兒我有事找他,請他去書房裏等我!”
櫻桃見大小姐做事有條不理,很有思路,并不像是受了打擊的模樣,方才松了口氣!她還以爲大小姐仍沉浸在昨日的事情裏面無法自拔呢!她點頭道:“是,奴婢這就去!”
白無杳放下帕子:“對了,你讓小墨去辦一件事情!”
櫻桃頓住腳步:“什麽?”
白無杳神秘一笑,示意她附耳過來,悄聲說了些什麽,隻見櫻桃的雙眸越睜越大,最後竟彎成了一輪月亮,看起來極爲開心的模樣。
“大小姐也會戲弄人了!”櫻桃樂道,“奴婢現在就去告訴小墨!大小姐先坐坐!”
她馬上端着水盆走了出去,随着櫻桃的離開,白無杳臉上狡黠的笑容逐漸變得有些陰鸷。櫻桃覺得這是好玩戲弄的事情麽?其實……這正是前世白明珠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啊!她對着空氣冷笑了一下,白明珠不是喜歡極了秦遠麽?這一世,她是務必要将這一對狗男女撮合在一起,免得糟蹋了其他的人。
用過早點後,唐墨走了進來:“大小姐,我都準備好了!”
白無杳随意撩撩頭發,一舉一動竟帶着不少風.情,看的唐墨驟然一呆:“既然準備好了,那就趕緊去做吧!一定要讓我那好妹妹留下些美.妙的映像才是最好!”
唐墨看着白無杳半嗔半肅的模樣,同樣覺得有些奇怪!她知道清雲大師昨兒到了府裏,也曉得兩人單獨排算了命數一事,更曉得白無杳在排算過程中受了傷,不過這樣的事情并不鮮見,窺探天機本就傷身,受點小傷很正常!隻要有藥神之稱的清雲大師在,什麽病是治不好的?
然而,現在見白無杳,她竟覺得大小姐仿佛洗筋易骨變成了另一個人一般,褪.去了所有的稚氣,瞬間變得風華萬代。
唐墨不曉得爲何她會在一夜之間有如此之大的變化,但現在不是研究大小姐的時候,她馬上按照吩咐做事,回應道:“好!”
白無杳理了理衣衫,櫻桃連忙捧上一件披風:“大小姐,今兒有些冷,帶件披風吧!”
她的手無意觸碰到白無杳的手,隻覺得那裏如同冰塊一樣冷的離奇,驚訝道:“要不要再帶個手爐?”
白無杳搖頭:“晨起都有些涼,沒什麽的,父親屋子裏最是暖和,我走過去就不冷了!”
櫻桃這才點頭:“好!奴婢送大小姐過去!”
“走吧!”
兩主仆一前一後的往外走去。
其實,白無杳怎麽可能不怕冷呢?她身子本就不好,經曆了那麽多事情後就更加的孱弱了!隻是人在知道自己性命或許隻有短短一些日子時,要麽特别珍惜自己的身子,要麽就是根本不管不顧。而她偏偏是後者!如今的白無杳根本顧不上照顧自己的身子,宛若徹底想開了一般,既然很快會迎來那麽一天,不如趁現在将所有事情全部了解,否則自己白來一趟不說,又要留下許多遺憾。
在追象陣裏,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初自己是經曆了何種折磨和痛苦才回來的!要是前功盡棄,要是沒把該收拾的人都收拾掉,她哪裏還能再有第二次的機會?
決心一旦定好,很多事情便提上了日程,她是非做不可了!
那些讓櫻桃和唐墨都看不懂的變化,或許就是決心,就是那種義無反顧的勇氣!
白無杳一邊走一邊想:笙兒學醫,有着塵華大師的庇佑,她未來的路必定舒坦!無論笙兒的病是否能被醫治好,隻要她一日是塵華大師的弟子,旁的人就一日都不敢動她!澄兒和明德馬上要考白鹿書院,憑借兩人的聰慧和苦讀,他們必然是能成功入學的!再加上外祖父有心好好培養兩個小的,實在不必她操心!
至于晉皇,皇後,三皇子……他們之間的情況又另當别論,不管三皇子如何觊觎自己,皇後不允許,晉皇不同意,短時間之内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而楚國……青梵……那些事情已被自己一封信徹底的斬斷聯系!未來若青梵還跟前世一個走向,她必然會偷偷安排不少後招輔助他勝利!可是……要讓自己陪着,那便是萬萬不可能了!誰曉得自己這具殘破的身子還能拖幾年了?
不過那些事情都是後話,眼下最緊要的還是定國侯府的遭心事。
秦遠開始漸漸露出了些端倪,陳姨娘穩如泰山,王府醫忠心耿耿,每一個都不是好對付的人物!然而,這樣的人物要是湊在了一起,開始瓜分一個利益的大餅,是最容易其紛争變故的!現在,白無杳就要從他們三人中逐漸尋找問題,一個個擊破,打的他們措手不及!
陳姨娘,你以爲你懷着身孕就可以免去一切責難和問題了麽?你實在是想的太美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白無杳始終挂着淡淡的笑容,然那笑容淺涼的很,根本到達不了眼底。
一路行來,府裏的丫頭仆人全都乖覺的行禮。府裏經曆了不少事情,尤其是陳姨娘懷孕後仍未拿回大權的事實提醒了他們,府裏現在究竟是誰做主!故而一個個都聰明得很,即便對白無杳有些不滿的,面上功夫倒做的溜!
白無杳沒有空去分辨這些下人的忠心和歸屬,她平靜地保持着微笑一路走到了書房,遠遠地瞧見爹爹在門口迎她,臉上的笑意總算有了幾分真意。
“爹爹!”她揚起溫柔的笑喊道。
白霄走上前來,伸手在她染了露水的眉梢上輕輕撫開:“這麽早來找爹爹,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啊?”
白無杳神秘一笑:“爹爹,走,咱們進去說!”
“好!”白霄馬上跟了上來:轉頭吩咐道,“你們都在外面守着!”
“是!”
進了屋子,白無杳将披風解下挂在一旁,慢慢走到書桌前,看了看上面的文籍道:“爹爹在忙什麽呢?”
白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昨日清雲大師不是來給你排演命數麽?今日爹爹找了些周易八卦之類的書來看,想能否替你算算,你那個改命的緣分之時究竟多久才到?不過……這些東西都太高深了,我看了半天,不過才看了一頁,還一知半解的……”
白無杳漂亮的雙眼一眨,隐有流光閃過:“爹爹有心了……”她不自覺放柔了聲音,“這些東西本就很難,哪怕是些易經大師都要花費一生的時間才能夠專研個透徹,爹爹能一知半解,實在不容易了!”
她安慰人的話非常暖心,明明是勸爹爹不必看了反正看了也沒用,但白霄聽在心裏卻是異常的舒服:“爹爹多看看就好,不是什麽大問題!”
白無杳笑笑:“那便辛苦爹爹了!”
白霄道:“對了,無杳今日特意來找我是有何事?”
白無杳擡頭,說向正題:“爹爹,秦公子的事情……您查的如何了?”
白霄一聽這話便有些郁悶:“說起來這事也是令人憂心!秦遠那邊拿來的東西的确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婚書上蓋得大印的确是我定國侯府的标志,做不得假。而丁管家派去的人再三确認核對了,穆家的确有個叫秦遠的公子哥來到我定國侯府求親,他們還傳回來了那人的畫像,誠然是秦遠無異!”
剩下的話,他躊躇着沒有說出口,不過想來無杳應該明白的!
這個世道裏,無論是世家大族,還是侯門将相,皆最重名譽二字!以前老祖宗吩咐下來的東西,隻要不是有違天論,後代子孫皆必須好好遵守!白家先祖定下了子孫的婚事,人家隻要拿了婚書上前,哪怕是個乞丐,如今的定國侯府都必須按照約定嫁出女兒,否則便會被世人嘲笑!
更何況……秦遠身家不低,又風度翩翩,在普通公子堆裏都算是排的上眼的,定國侯府若還要悔婚便真的是拜高踩低了!要是沒有好的退婚理由,隻要秦遠将此事稍稍宣揚出去,恐怕定國侯府的名聲就真的别想要了!
其實,秦遠此人還不錯,若他早早的上門來,白霄指不定就同意了這樁婚事。然女兒現在心有所屬,要讓她爲了一個約定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他實在是不願意讓無杳受這種相思之苦啊。
心裏的擔憂油然而生,白霄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除非秦遠自己想要退婚……否則咱們這邊想主動開口是真的難啊!爲父又不願意委屈了你……正爲這事犯愁呢!”
白無杳狀似好奇道:“秦公子這些日子沒有提婚約的事情麽?”
白霄回到:“你近日出了這麽多的事情,他住在府裏,雖然不曉得具體情況,卻也曉得你帶病在身,暫時不是提婚約的好時機,故而沒有開口。”
哼,他倒是沉的住氣!白無杳在心裏默默冷笑了一聲:不怪秦遠如今這麽的淡定,他可是做好一切準備來的!先别說婚約究竟是否能成,光是在定國侯府裏住上很長一段時間,這個話題拿出去就夠人讨論的了!更何況,他住的時間越久,未來定國侯府悔婚他就更有可以說的地方!
十天半個月倒沒什麽,半年一年的,差不多都能把府裏摸熟了,再收買些膽子大的奴婢丫鬟,豈非可以做不少事情?再說了,秦遠此人卑鄙狡猾,他慣會使用的一招便是毀人清白,如果相處久了,他做些什麽事情逼迫自己不得不嫁,那自己屆時真是哭都來不及!
白無杳擡頭看向父親:“既然情況屬實,咱們也不能老是将秦公子丢在府裏不管是吧?父親,我想今兒特意設宴,邀請秦公子一起吃個午飯,順便了解下他的具體情況如何!若真是個不錯的,過些日子菊花宴,我再帶他一塊兒過去,介紹給大家都認識認識,您覺得呢?”
白霄聽了内心震撼不已:“無杳,你說什麽?你要帶他給其他人認識?你……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麽?”
“當然啊,既然與我有婚約,查證以後又沒有什麽問題,咱們老祖宗留下的婚約,輪到了這一輩才有人來尋,想必是緣分使然吧?咱們定國侯府就隻有三個女孩,笙兒太小,自然是不能等的,我和明珠……若是讓明珠嫁過去,萬一秦公子覺得我們瞧不起他,故意給他庶女,豈非說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