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杳疑惑:“什麽麻煩?”
清雲大師低頭看了下桌上的書本,特意伸手将它翻到了某一頁:“白小姐請看這裏!”
白無杳按言低頭,隻見清雲大師所指的那一頁竟然有撕毀的痕迹。
“這是?”
“這本蠻荒抄乃是玄光贈與我的,他對占蔔星宿這方面特别的精通,偶然得到它以後研究了數年仍無所獲,故而轉送給了我!”清雲大師道,“他給我的理由十分簡單——恰巧我的師傅用了一生研究蠻荒王!他生前收集的蠻荒王資料是數不勝數的,說句不怕你笑的話,我師父就是那種典型的江湖人,非要把其中的奧秘給研究個透徹不可。
玄光大約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故而直到我師傅離開以後才把此物給我。他把蠻荒抄保存的很好,但這一頁是從我得到蠻荒抄開始就已經沒了的!後頭我問過玄光,他說他在得到這本東西的時候,裏面就曾殘缺了的!”
清雲大師的手撫過殘頁上的裂痕,皺眉道:“經過這麽久的研究,我大約能猜出來其中的典故。這一頁上面大約就是藏着一個東西……上面記載了一個古老的秘法,抽魂之術!”
“抽魂之術?”白無杳聽到這個詞,心裏驟然疼了一下。
清雲大師道:“蠻荒那邊信奉閻羅神殿,相信人有靈魂能夠輪回轉世,關于這一方面,蠻荒本身就有不少的記載書籍!而這個抽魂之術雖在記載之内,卻根本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到!因爲,這個辦法不是人力所能達成的!非要說的話,它或許真有可能是由一種不爲人知的能力所創,所以完全無法學習。”
白無杳沉吟片刻,清雲大師繼續道:“關于抽魂之術我了解不多,唯一曉得的,則是它的困難重重!簡單的講,抽魂之術便是要将體内的魂魄抽走,經過一系列複雜的手段後,形成逆天改命的條件後,将人送往一個特定的區域。我想,你和蠻荒王都是親自經曆過這樣的事情!”
白無杳渾身一抖,一雙手緩緩地收緊。
“我師傅的手劄中,有一卷隐約提及過這樣的抽魂之術,然因了解太少,所以寫的極其的含蓄。後來在另一本手劄裏,他額外詳細描述過一個奇妙的追象陣,可以借此捕捉到殘留在靈魂中的那點記憶……哦對了,說起來,你或許還不曉得。當初蠻荒王就是在無意之間進入了追象陣後,才想起來了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的秘密……”
“追象陣?”
清雲大師無奈的搖搖頭,頗有些苦笑不得:“這個陣法可算是害苦了蠻荒王啊,他自以爲能夠借着逆天的本事改變一切,誰知後來誤入陣法,發現如今的一切成就都是自己付出過極大代價換來的!
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物突然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且沒有任何可以續命的辦法,他便瞬間喪失了所有的動力。後來他心灰意冷寫下了這三十二個字,轉身投入懸崖……當年之事,我畢竟從未親自參與,無法得知其中細節,也萬萬沒想到這輩子居然還能再遇上一個蠻荒王?”
他說完,擡着頭看向白無杳的眼神越發凝重。
白無杳的心徹底冷了下來。
清雲大師勸道:“白小姐,你經曆過什麽、如何來的,我并不想窺看!之所以突然找你,是因爲我想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你,讓你心裏有個底。而非是你在未來突然撞破其中秘密,被吓的措手不及!”
白無杳已然了解清雲大師的好意,可眼下她仍是無法平定心緒,強吞了兩三口涼氣後才勉強一笑:“多謝清雲大師……”
“謝我?謝我特意揭破此事麽?”清雲有些詫異,繼而笑道,“白小姐現在還能鎮定心神委實不容易,不過你誤會了,我特意來找你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
白無杳提不起精神,随口問道:“什麽?”
清雲道:“我想對你使用一次追象陣!”
白無杳驚了:“什麽?”
清雲大師不疾不徐地解釋:“抽魂之術并未流傳下來,不過追象陣卻留了下來!它用處廣泛,可以讓陣中心的人看到、自己烙印在身體最深處卻又被忘記的事情,因而會此陣法的人的确不少。例如有些人失憶了,或許還能通過此陣想起些什麽……
我想對你使用追象陣,是希望能夠确定你到底有沒有被使用過抽魂之術?!換言之,這樣的秘法究竟存不存在!若是真的存在,我再慢慢替你尋求解決的辦法。你……千萬不要放棄希望,明白麽?”
不放棄……希望?白無杳沉默:“我知道您的意思……”
清雲大師道:“白小姐聰慧,一點即透!說起來,人在經曆過一些極端的事情後便會變得膽怯起來,若再遇見與之相關的事物往往會心神不定!例如蠻荒王吧,雖不曉得他究竟是經曆了些什麽,可他在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後,立刻喪失了所有的生存欲望……我想,假設抽魂之術真的存在,那麽它能被建立出來,必然能夠找到法子破解!然他偏偏選擇了自盡,恐怕是心中壓力過重的原因。”
白無杳勉強笑笑,誰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之後都不會好過吧?例如現在的她,若按照蠻荒王的算法,她隻能再活十年了……
十年……是個什麽概念?
很漫長?還是彈指一揮間?
她不曉得……
然經曆過死亡的人,要麽非常怕死,要麽無所畏懼。
白無杳想要做的事情那麽的多,她剛好屬于前者,所以如今心裏的恐慌不言而喻!
不過清雲大師說的也有道理,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逝去的那段記憶究竟是什麽?哪怕明天就要死了,她也想死個清清楚楚,讓自己知道究竟發生過些什麽。
她張口,直接果斷答應道:“好!我同意!不知大師多久開始布這陣法?”
清雲大師掐掐手指:“今日正好!另外我想問一下,你初回來是在什麽地方?”
白無杳想了想,自己歸來時正被白明珠推到撞棺!她抿抿唇:“在風幽堂!”
清雲大師凝色:“好,稍後我便同定國侯商議,先在風幽堂設下陣法,待夜裏戌時,我開起主陣,你踏入其中!”
“好!”她回答的絲毫不拖泥帶水!
清雲大師其實非常欣賞面前的這個女孩,見她如此果敢爽利,明明曉得了自己異于常人還能冷靜,着實有些非同小可!說起來,自己的要求何嘗不是在她心裏捅刀子呢?也許她這麽平淡過完一生,根本不會想起任何的不好呢?并且,就算是未來她曉得了,至少白無杳是能無憂的過完這些年,想起來也算無憾。如今這麽早就讓她陷入生死之局裏,是否有些折磨她了呢?
他躊躇了片刻,竟不曉得該如何接話了。白無杳擡頭,正對上清雲大師略顯窘迫的模樣,她溫柔地笑着開口道:“您不必覺得我會有負擔……您有一句話說的很對,既然早晚要曉得……不如早些知道!反正……數年時光,說不定還能找得到些補救之法,總比未來晴天霹靂地好!”
被她這樣一勸,清雲大師更加不好意思了。其實這件事情本來與他無關,他也實在不必去趟一次混水,不過是太想知道抽魂之術的奧秘,非要主動前來罷了。
他輕輕嗓子:“對不起,是我太……”
“大師不必多說!”白無杳平靜打斷,略顯生硬的口吻仿佛此事根本與她無關,她隻是個旁觀者一般,“您先休息,我自行與父親解釋解釋……稍後需要準備什麽東西,還請大師明示!”
說罷,她福了一個禮,淡若雲煙般走了出去。
不知爲何,她的背挺得筆直,撐起那根傲然的脊梁骨,看着人心疼不已。
白無杳同父親簡單講了下清雲大師要在風幽堂布陣的事情,她當然沒有說真正的原因,隻是講排演命數需要布陣重探星象。白霄現在是愛女如命,當然予取予求,馬上就派人備下了。
因是定國侯親自吩咐,又特意叮囑過不許任何人洩露出去,所以直到夜晚來襲,府裏的其他人甚至還不曉得清雲大師要爲大小姐重排命數之事。
風幽堂大而清幽,到了夜裏反倒涼風習習,看起來蕭瑟的很。
清雲大師花了一下午的時間親自布陣,待天黑下,白無杳特意支退了所有的下人。另外,爲了不讓自己發生什麽失态的事情,她還特意把父親和櫻桃等全部勸離,請他們在周圍守着,千萬不要靠近一步!
白霄雖然很想看看清雲大師是何等的本事能夠替女兒重新排演,但他也曉得此事重要性,故而不敢打擾,等女兒一開口,他便主動地離開了!
而後,這裏便隻剩下了清雲大師和白無杳兩人。
清雲大師的衣角無風自動,宛若谪仙降臨!他渾身内勁一出,隻投出兩枚簡單的石子便把面前的大陣激活——那陣法散着冷幽而蒼桑的綠光,像是在冥冥中呼喊着誰的到來一般。
白無杳一身青衣,與那股幽光相稱竟有些相得益彰地模樣。
追象陣一啓動,她的心裏驟然産生了股強烈的抵抗力,仿佛面前不是一個陣法,而是充斥着殺伐氣息的千軍萬馬一般!
清雲大師起了個手印,陣法中的幽光大盛,他低喝一聲:“進!”白無杳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突然踉跄着走了進去。
哐!
一聲巨響!
一片黑暗!
白無杳已對這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午夜夢回之時,她曾經數度來過這個地方。
然而,與之前不一樣的是,現在的這片黑暗則是幽深無匹的!她在做夢之時,心裏還有隐隐有些感覺,自己現在是在做夢,隻要醒來了就好!可是現在……她宛若真的被人丢進了一個深淵,連呼喊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再度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白無杳前進後退皆無方向,害怕和恐懼油然而生,令她不自覺地瑟瑟發抖,繼而緩緩地蹲坐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陣法外的清雲大師看着面前驟然消失的白無杳,雙眼充滿了震驚?!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白無杳陷入這片黑暗裏不知過了多久……
她心道:究竟怎麽了?不是說好能夠看到失去的記憶麽?難不成那一段太難找回了,所以她根本看不到,隻能陷入黑暗裏?
又不知等了多久,白無杳終于有些累了,索性站起來走走。她害怕眼前的黑暗,索性輕輕拍了拍胸.脯安慰自己,誰知小手碰到了脖子上的項鏈,想起了青梵和蔺思對自己的關懷……她似乎也沒有那麽擔憂了!
她鼓起勇氣向前走去:“有人麽?清雲大師?我該往哪裏走?”
一邊走一邊喊了一陣子,突然覺得這樣有些傻氣,白無杳剛要頓住腳步,異像突生!
仿佛黑色的帷幕被撕開一角,露出些奇怪的場景來?就像是有人把蓋住記憶的黑布一點點拉開,把那些東西一寸寸展現在了她的面前。
身邊的一切全部慢慢清明了起來,街道走廊,皆是她熟悉的樣子……眼前那有些古舊的牌匾——定國侯府?
這是她的家啊?
白無杳驟然一喜,快步上前後立馬頓住!
定國侯府的側門口,有一個穿着破舊的青年正老實站在那裏,丁管家接過他手裏的東西後有些猶豫不定,最終還是開口請他耐心等待一下,此事需要禀告定國侯!那個青年不喜不悲,平靜道謝。
白無杳宛如被誰狠狠掐住了脖子——這人正是秦遠啊!
不,如此說還有些不對!他……是前世的秦遠啊!
其實,今世看到秦遠以後,白無杳原本有些恐懼的心逐漸穩定了下來。畢竟今世的秦遠少了幾年的磨練和沉穩,再怎麽折騰,她也有應對的方法……可是眼前這個秦遠,她是從骨子裏生出一股驚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