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聽立刻沉悶不已,他心裏十分難過:“師傅,對不起,徒兒以後一定注意!”
清雲大師點點頭:“嗯,再去濾一次!”
“是!”
教完徒弟以後,他慢慢踱着步子往裏走。此時席塵已把天機公子緩緩地放在了軟榻上,清雲大師負手而進,臉上帶着溫雅的笑容:“來,我看看,身子怎麽了?”
天機乖巧的把手伸出去,席塵自覺退在後面。
清雲大師伸手探脈,隻覺他的脈息越發的虛弱無力。他一邊把脈,一邊開口:“之前你們傳信時,我剛好走到楊慶鎮,所以還未來得及了解具體情況便急忙趕了過來,你們先說說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事情,也好讓我對症下藥!”
天機公子嗯了一聲,開口把山上的事情簡單的叙說了一次。
清雲大師越聽眉頭皺的越緊,待天機公子說完以後,他才緩緩道:“原來你們去山上竟出現了這麽多的變故?”
天機公子緩緩點頭:“三皇子那邊的确麻煩了些,不過近來幾日皇宮一直沒有消息,想來晉皇另有安排,暫時冷處理罷了。”
清雲大師沉吟片刻,突然笑道:“這樣的事情交給青梵處理就好了!你不必擔心!”
天機道:“對了,方才大師說您之前在楊慶鎮接到我的來信?楊慶鎮離這裏不過百裏地,大師是有什麽事情麽?怎麽會突然到那邊去?”
清雲大師笑笑,那張臉越發顯得風華絕代了些:“是有些事情!我半個多月前便從骊山出發了,否則這次也不會如此快就到了京城。”
尋常若是有什麽事情,他向來不會瞞着天機,如今突然隐沒來的原因不談,恐怕是有極爲重要的事情吧?
清雲大師把完脈後撤回了手,眉頭緊蹙宛如被人吊了極重的東西一樣。
席塵心急:“怎麽樣了?”
清雲大師思索了一陣子:“你的身子仿佛有些虛弱過了頭,上回我可是給了你兩瓶十靈冷參丸,按道理來講,你每十日吃上一顆,身子會慢慢調養過來的,如何會虛弱成這樣子?難道吃完了不成?”
席塵憤憤道:“藥是沒吃完,您給公子打在體内的那道真氣沒有了!”
清雲大師當然感覺了出來:“真氣潰散沒有什麽,補一道回去便是!問題并不很大,可我總感覺你的身子仿佛出了些其它的問題,具體傷到了哪裏,我也說不上來?”
瞧着他陷入沉思的模樣,天機平靜地将手給緩緩抽了回來:“不要緊的,我身子一向不好,難爲您一直煉藥爲我調理……想來是身子到了大限之日,出了極大的問題,短時間之内怕是不好調離了。”
清雲大師一聽就笑了:“你這個孩子,平日裏什麽都好,怎麽偏偏在死生一事上如此的頹廢?難道就因爲當初差點死過一次?玄光老頭子整天擔心你想不開,我還怪他多慮了,現在看看,才曉得你師傅的擔心不無道理!”
天機勉強笑了笑,并不答話。
清雲大師又道:“真氣的事情并不着急,過幾日星象穩定後,我找個時間重新給你打進體内便好!至于十靈冷參丸,如今還剩有多少?可要我再煉制一些備着?”
“不必!”天機公子道,“我還足有兩個月的用量,不必現在着急着煉制!等您忙完回去骊山以後再練不遲!”
席塵聽了十分不滿,連忙插話道:“還是請您多爲公子煉制一些吧!清雲大師,我家公子慣愛做好人,誰受傷了他都将十靈冷參丸拿來給别人吃,再這麽下去,恐怕再多十瓶也不夠!”
清雲大師一聽,頓時揚起唇來:“你家公子可并非是一個會四處憐惜别人的人,你倒說來我聽聽,他都給了誰吃?”
席塵剛要開口,天機立刻喝止:“席塵!”
語氣森嚴,像是有些生氣!席塵馬上就住了嘴,清雲大師瞧他們主仆倆的樣子,來了興緻道:“哦?你别怕你家公子,盡管說給我聽!”
一副美.豔的臉頃刻間失去了所有的仙氣,仿佛頓時變成了凡夫俗子一般,開始八卦了起來!
天機見清雲大師起了興緻,頗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自己主動開口:“沒什麽,不過是給了定國侯府的大小姐和唐世子的表妹唐墨!”
清雲大師若有所思,意味深長道:“你救唐墨我不難理解,可是這定國侯府的大小姐……同你又有什麽關系呢?”
天機平靜道:“師傅替我算過,她是我的天命之人!”
清雲大師一聽就連忙擺手:“诶诶诶,天命什麽的就别跟我講了!我雖也研究星象走勢,卻搞不到你們那般深透!更何況,你和你師傅都是一個榆木腦袋出來的,上回我聽他說什麽天命獻祭一事便覺得腦仁疼……對了,你可别告訴我,你師傅教過你,你來此就是爲了你的天命之人?”
“當然!”天機回答的信誓旦旦!
清雲大師閉了閉眼:“那你打算如何對她?”
天機公子道:“自然是奉上我所能給的一切!”
“包括生命?”
“包括生命!”
天機此刻的模樣簡直老實的像是一個聽教的學生,清雲大師被他們這種神奇的腦回路給打敗了,不免還是勸道:“小天啊,從你師傅那一輩往上算,幾乎連着十代人都是蔔算天機之人!他們對命運一詞即是喜歡又是矛盾,從中窺探未來叫人激動,蔔算出因果又叫他們無法釋懷……”
天機不明白清雲大師爲何突然這樣說,連忙認真的看着他。
“如此沉迷于内,命定之數漸漸就變成了一種信仰和束縛,仿佛所有事情都是命運可以解釋得了的,你也非得遵照這個路線來走不可。但是,小天……人活一世并不容易,誰的生命都隻有一次,誰能曉得未來是個什麽樣子的呢?
你們常說什麽命定輪回,可即便有轉世投胎一說,難道下一世的你就還是現在的你麽?雖然靈魂之說傳播甚廣,可是人死了就是死了,除卻史書記載,親朋好友,無人再記得你半分!既然隻能來這時間走一遭,何必非要動不動想着如何獻祭生命?”
天機沉默,清雲大師的話很有道理,可是他聽着聽着,腦中漸漸想起的反而是其他的事情。
清雲大師道:“我不是來阻止你完成你的宿命,不過提醒你一句,輔佐别人,成就别人,不一定非要拿自己的性命做代價,你是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如何還不曉得命的珍貴呢?”
天機開口,語氣中有些喪氣:“正是因爲死過一次……所以才覺得沒什麽可怕的。如今我毫無所求,隻想趕緊把自己的任務做完後,痛快迎接死亡的到來!”
清雲大師啧歎一聲:“這麽豪爽?難道不會有遺憾?”
天機剛想說沒有,心裏卻驟然浮現出了一個人的影子。
他沒有立刻的回話,清雲大師當即反應了過來,他伸手拍了拍天機的肩頭:“你啊,才活了多少年啊?就整日想着去送死?别聽你師傅那一套,好好活着才是最好的!好啦,我瞧你身子也沒有什麽大礙,先好好回府休養着,過幾日.我安排好了再來找你,給你重新打入真氣!”
“多謝大師!”天機依舊有些喪氣,“不過我覺得自己的腿算是徹底好不了了,大師也不必費那力氣,省些精力吧!”
“好好好!”清雲大師聽見自己的病人如此喪氣,不急反笑道,“我省些精力也行,最好再找玄光那老頭把這些年收集藥材的成本都拿回來,好不好啊?”
天機公子面色一僵,他當然曉得這些年清雲大師爲了自己的身子費了多少的力氣,現在自己如此失魂落魄,的确白費了他如此久的心血。
“是晚輩錯了!”他乖巧的垂下頭,像是個聽話的孩子。
“别東想西想的了!”清雲大師笑了笑,本想把那個治腿的方子告訴他叫天機高興高興,但此事并未十拿九穩,要是現在給他了希望又叫他絕望,那才是最讓天機難受的呢!因而,他沉思片刻,終于什麽話都沒說。
天機道:“大師既然來了,要不要趕緊去看看唐世子?我聽聞他這次去雲城可是受了不少的傷……無邪雖然在……您來了,是否要先去看看?!”
清雲大師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那小子皮實着呢,真要有個什麽問題,無邪他們早就會來找我了!況且他身上還有九天續命丹,死不了的,不着急!我晚點再去看他!”
提及九天續命丹,天機公子的神色微微一緊,他張了張口,又仿佛覺得自己這樣像是在告狀一般,遲疑不定。
清雲大師道:“小天還有什麽事情麽?”
天機想:唐世子把九天續命丹送人這種事情,怕還是得等世子自己開口吧?現在他若是說了,總歸有些打小報告的感覺在。
“沒什麽,既然大師不着急去找唐世子,我也就不多打擾了,原本想着順路送您一程的……”天機道,“大師先忙吧,我和席塵這就回去了!”
清雲大師愉快地點頭:“好好好,你先回去吧!”
待他們走後,清雲大師簡單收拾了一下,把手中的藥材交代給了明月,自己單獨拿着一本東西出了門。
傍晚時分,潇湘閣内,櫻桃突然神秘兮兮地走了進來:“大小姐!”
白無杳放下手上的書卷:“怎麽了?”
櫻桃看了下四周無人,湊了過來,悄聲道:“有人要見您!”
白無杳瞧她如此神秘的模樣,笑道:“誰要見我?居然把你驚成了如此模樣?”
櫻桃道:“若是一般人,奴婢必然不會是這個樣子,但……今天來的可是清雲大師!”
“清雲大師?”白無杳瞬間愣了,腦海裏浮現出一個人來,“你是說……青梵的師傅?”
“對啊!”櫻桃馬上道,“就是世子爺的師傅,那位大名鼎鼎的神醫!”
白無杳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站了起來,因爲速度太快,差點磕着了桌子:“快快快,把人請進來!請去前廳!不不不,那邊不好,請他老人家去謝芳廳!”
一曉得是清雲大師來了,這種與青梵有着緊密聯系的人居然突然出現在了自己面前,還要來看自己?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安排起事情亦是十分慌張。
“唐墨在養傷,先不必喊她去,不行……還是得喊上……我……”
“大小姐别急!”櫻桃笑道,“瞧您慌得,又不是見多麽恐怖的人物,不過是唐世子的師傅罷了,您何必這麽緊張?”
白無杳說不上來爲什麽,青梵的師傅突然找上了自己,那可能是有極其重要的事情吧?她咬咬唇:“我很緊張麽?”
“您快别激動,我已讓丁管家親自接待清雲大師去了謝芳廳了,奴婢隻是擔心别的人知道這件事情會有不好,所以特意悄悄來跟您說一聲!一切如常地去看看就行,不要太過緊張!”
白無杳這才明白過來:“嗯,好!”自嘲一笑,“是我慌了!不知爲何,總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大小姐别急,快收拾一下過去就行,奴婢去叫小墨!她是世子爺的人,有她陪着,您也有些底氣!”
唐墨的身份在她之前病重之時就已經主動公開過了,眼下白霄和潇湘閣裏她的親信都曉得了唐墨真正的身份,故而不再把她當普通的奴婢來看。
“也好!你去叫她吧!”
白無杳輕輕松了口氣,趕緊換了件見客的大氣衣裳,往外走了去。
進謝芳廳時,她遠遠地瞧見一個人影背對着她而立,心神一晃之下,竟覺得這個背影是如此的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