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有人将心挖走了一大塊,鮮血流淌下便是火.辣辣的疼。
無邪見她臉色有變,關心道:“可是身子哪裏不适?”
唐墨低垂下睫:“沒有!”
無邪以爲她在關心白無杳,畢竟唐墨是一個内秀的人,她若要關心誰從不會直接說出來,而是默默藏住。然其那些細膩的心思仍然會在各種地方顯露,例如此刻,向來沉穩的她難得斂下睫,便知其大約是有心事了。
他細細地診脈道:“白小姐這裏沒什麽事情!天機開的藥還不錯的,她身體裏的合.歡散已經解了!不過她之前爲了給自己解迷.藥,硬生生用用其他的東西,兩相抵抗之下,身子受不住所以才會發這麽厲害的高燒。”
唐墨低低嗯了一聲。
無邪又道:“說起來,白小姐實在是個令人佩服的人,那樣的境況下,她居然能想出辦法克制住體内的藥力!說實話,合.歡散這種東西陰毒無比,要不是她膽智過人,恐怕當時就麻煩了!”
唐墨道:“的确,大小姐在不少方面都和世子很像,難怪兩個人會彼此喜歡。”
“可惜世子的身份,兩人以後的路必定不好走……”
唐墨笑了笑:“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隻要心意相通,沒什麽事情是困難的!”
無邪楞了一下:“我以爲你對這種事情毫無感覺,不想還能說出這樣一番大道理,委實不錯!”
唐墨漂亮又晶瑩的眸子淡淡在無邪身上一頓,瞧着他那副吃驚的模樣,突然很想直接把甯傾城的事情同他揭開!不過想了想無邪的情商,還是算了吧!不說出來,未來才沒有那麽多事情折騰,免得一切塵埃未定,心卻擦得滾亮的,不是招人來刺麽?
無邪轉了個話題:“天機公子雖然給你接好了肋骨,但最近你也不要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要是哪裏不舒服,趕緊來找我!什麽武功輕功都别用了!要是養不好,以後你就一輩子在床上躺着吧!”
說到這裏,他調笑般:“我還真佩服你,别人斷了肋骨至少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你倒好,跟沒事人一樣,還能上蹦下跳的?”
唐墨想了想,回憶道:“這事說起來還得感謝天機公子!我傷的那麽重,又是斷肋骨又是被霹靂彈炸,當時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後來他給了我一顆黑紅色的藥,裏面奇香撲鼻的,吃了以後,經脈竟像是被滋潤了一般,逐漸舒坦了起來!現在動用内功什麽的竟然沒有一點阻塞感!”
“奇香?”無邪身爲醫者,對這些稀奇玩意特别的感興趣,“什麽樣的香味?”
唐墨認真找了個形容的事物:“是一種花的香味?不對不對,應該是很多種花的香味!那個藥丸很涼,有股雪山般的冷激感,其味苦中化甘,入腹後便像是冰層下的火山爆發,瞬間将體内所有的暖意都激了出來,非常的舒服!”
“很多種花的香味……入口涼……入腹暖?”無邪聽着這樣的描述,心裏有個不可思議地猜測,他震驚地瞪大雙眼,“該不會是十靈冷參丸吧?”
“十靈冷參丸?那是什麽東西?”
無邪細細思索了一番:“根據你的描述,此物極有可能是十靈冷參丸!這種藥可實在太難得了,簡直比世子爺手上的那顆九天續命丹還要難得!”
“此話何解?”
“世子爺手上的那顆九天續命丹可以護住人的心脈十日不死,而十靈冷參丸則是能迅速恢複人的機能,讓你的血在十二個時辰内緩慢滋養着經脈,即便多重的内傷都會很快痊愈!由此可見,這種藥有多難得!”
“那就巧了!”唐墨一笑,“世子爺的九天續命丹可以護住人不死,十靈冷參丸又能恢複人的機能,這兩顆藥要是同時吃,豈不是再大的傷害都能毫發無傷?”
“胡說!藥也是能随便混着吃的麽?”無邪搖搖頭,“你的想法固然好,但兩種藥丸裏分别有一味配料是互相克制的,同時服下必定中毒身亡!你相信我,這可比鶴頂紅什麽的毒的多。”
唐墨一想也是:“要真能把這個問題解決了,不知道能救下多少人的性命?”
無邪道:“不可能的!即便相克的問題解決了,兩種藥丸的藥材也是非常難尋的!世子爺的那顆就不說了,十靈冷參丸的靈指的是十種靈花。靈花都需要在開的最盛的時候采下,連土一起放進藥爐裏,蒸到一種半脫水的狀态後将土刮幹淨,再拿花曬幹入藥!而冷參則指的是一種長在雪山裏的雪參,要百年老雪參,多一天晚一天的都不行!”
“藥材本就難尋,即便是耗費再多的人力物力也未必能夠找尋得到!更何況不是專門的人去采,定然不曉得該如何處理那些靈花雪參!就算都拿到了手,其後的炮制煉制過程更是極端的繁瑣了,别說是新手,就算是清雲大師親自上陣來練,也未必能夠煉制出來啊!你想想,那些藥材那麽稀缺,又不能拿來試驗着玩……”
唐墨皺皺眉頭道:“你前面的話我同意,後面的話我卻不敢苟同!清雲大師的本事你才知道多少?他怎麽就練不出來了!”
被她這樣一反對,無邪才想起來,唐墨是非常喜歡清雲大師的!他不好同她硬辯,隻能狗腿子一般馬上點頭:“是是是,練得出來!他老人家有什麽東西是練不出來的麽?”最後一句話說的俏皮,仿佛在打趣自己。
話音剛落,無邪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道靈光,他猛然回味起什麽似得、本已從床上站起身子,繼而立刻坐下,一隻手再度探向白無杳的脈搏。
唐墨暗覺不好:“怎麽了?”
無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唐墨着急道:“快說話啊!”
被她的話一驚,無邪像是被雷擊了一般,渾身一顫。他擡起頭,雙目震驚:“不會吧?天機公子該不會給白小姐也吃了十靈冷參丸吧?”
唐墨暗松一口氣:“我還以爲是什麽事情,不就是一顆丹藥麽?你隻說要不要緊,會不會對大小姐的身子造成損傷?”
無邪搖頭:“這倒不會,隻是我心裏有些疑惑……白小姐的身子吃了十靈冷參丸,按理來講她此刻該生龍活虎的站在我們面前才是,如何會虛弱成眼前這幅模樣?而且我探她的脈象雖然穩,卻有一股長河狂瀉之勢……”
唐墨不解:“說些我聽得懂的!”
無邪皺緊了眉頭,咬緊牙關,直接開口:“我懷疑白小姐的身子有些同常人不一樣的地方,簡單的來說,她的身體裏仿佛埋着一顆霹靂彈,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爆發了!這次的合.歡散事件則是把她體内的霹靂彈給暴露了出來……”
看着唐墨一副懵懂的樣子,無邪換了個說法:“我這麽說吧,旁的人吃了十靈冷參丸,再危險的境況也該過了。就比如别人的身體裏也有一顆同樣的霹靂彈,他吃了十靈冷參丸,他就能徹底拔出這顆霹靂彈!然而白小姐僅僅是撩開了巫山一角,别說拔出,就連移動半分的痕迹都沒有!你懂了麽?”
唐墨的臉瞬間一沉,艱澀開口:“就是說……很危險?”
無邪重重地點頭:“我原以爲是她身子虛,這次又受到了驚吓,發場高燒沒什麽問題!結果她也是吃了那藥丸的……你想想,你如此重的傷現在都跟沒事人一樣,她剛剛卻差點危在旦夕,可想這顆霹靂彈的危害有多麽的重要!”
唐墨的心瞬間抽緊:“那要如何才能解救?”
無邪又道:“這就難了,我暫時找不出病根啊……恐怕得等她這回好利索了再慢慢診脈,看看其後的效果了!”
唐墨咬咬唇:“也隻能這樣了!”
看着床上躺着的小人,她内心很不是滋味,白無杳究竟受過些什麽?身體裏居然會隐藏有這麽大問題?
白無杳睡的昏昏沉沉的,一直聽到耳畔有什麽聲音吵吵鬧鬧的,攪得她腦仁生疼,眼前有亮光閃過,她睜開眼,一片朦胧。
“青梵……”聲音澀啞,好似嗓子被棉花堵住了一般。
唐墨驚喜道:“大小姐醒了?”
白無杳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有個男子模樣的人影,低低道:“青梵?”
無邪連忙開口:“白小姐,我是無邪,是世子身邊的人!”
唐墨輕輕将白無杳抱起,讓她半依在自己的肩頭,替她掖了掖被角:“大小姐剛剛喝了藥,這會兒不必再吃什麽東西,坐起來順順氣就好!”
白無杳點頭,又看向無邪,撐起一口氣:“青梵那邊,怎麽樣了?”
無邪拱手道:“世子那邊一切安好,白小姐請放心!因爲雲城那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世子需要留守坐陣,所以派了我先回來。”
唐墨一聽就知道無邪說的不是真話,今日事故太多,她也沒有去深想唐青梵那邊的境況,現在回味一下,哪裏不知道雲城那邊定然是出事了呢?
旁的人不曉得,她們還不清楚麽?唐世子的手段再過狠絕無比,别說是放人來刺殺白無杳,他要處理哪個勢力,那真的是殺得片甲不留,根本不會留下任何的後患!
既然已經寫信說“已成速歸”,那必然是将容家的事情都處理了個幹淨,怎麽會再放人進來呢?恐怕其中有了變故吧?
還說什麽世子留下坐鎮,以世子的性子,他成功過後必然飛一般的回京城,哪裏還會再留在那個地方?想來……世子恐怕也受了傷,還傷的不輕,所以才會不敢親自前來吧?
白無杳雖在病中,但對唐青梵的事情還是拎的十分清楚的,她一想便知道其中問題所在。然他既然派了無邪過來,想必也是不想叫自己擔心,如此用心怎能不讓她感動?
長而密的睫毛垂下,她苦澀又甜蜜的勾了勾唇角,眼圈略微一紅:“我知道了!無邪,你回去後……不要告訴他我病的具體情況,就說一切安好,受了些驚吓罷了,不必……”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是在場的兩人全部懂她的意思了——白小姐猜到了?她竟然知道世子現在可能已經回京城養傷了?
無邪不知道該回些什麽?如果回答好,那不是正明擺着告訴白小姐唐世子的事情麽?
這兩人還真的是機智過人,又都爲對方着想,皆想自己的心上人能好好養傷,不要去管其他的事情,不要擔心……
白無杳看着無邪糾結的神情,風輕雲淡地笑了笑:“雲城那麽危險,他既然要去怎麽可能不帶上你?無閑雅居的事情發生的那麽突然,下山不過半日時間,你如何能這麽快就出現在定國侯府?必然是已經随着他先回來了!想來,你們應該是發覺了不對才立刻返京的吧?還有青梵,他也受了傷吧?”
無邪驚愕地瞪大雙眼,白小姐居然全部猜對了?
唐墨同樣沒有想到白無杳會如此的聰明,她深吸一口氣:“大小姐别擔心,世子沒事,不然無邪剛剛也不會來了!”
白無杳又是一笑,那股笑容裏竟包含着十足的了然。不知爲何,看見這樣的笑容,唐墨突然覺得,自己與世子相識了數十年,甚至還不如大小姐了解他?
白無杳虛弱道:“還是那句話,雲城那麽危險,你們竟急匆匆的趕回來,恐怕不隻是因爲查覺不對!更重要的是,青梵受的傷不輕,你們急需藥材,所以才回京的吧?”
無邪再度震驚,他無意識地張大嘴,幾乎能往裏面塞下一個雞蛋!
又被她說對了?不知爲何,無邪的腦子裏突然想起唐青梵躺在疾馳的馬車裏說的那些話:“容家跑脫了一人,那人必定會去無閑雅居傷害無杳!咱們一定要快些到!”等到了山腳,正巧聽見大公主帶着人早早下山的事情。